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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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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爹也不是……我娶人,關我爹什麼事?」 哇,施伐檀說得沒錯,他真的還在生氣。哪有兒子娶妻不關爹的事的道理?「如果……我是尼姑,你也會照娶不誤,對不對?」他的心思其實很簡單,看中的就一定要到手。 「聰明!」能與這樣的女子交心,他得意。 「我不是閨閣英流,你真的……願意娶我?」靠在他懷中。她心中甜蜜,覺得如吃糖丸般,口裡心裡全是甜的,甜得有些——發膩。 「我也不是文章魁首,你真的願意嫁我?」他晏晏淡笑,銀袍上盤蟒突飛。 互倚著享受院中散發的花香,兩人不再說話。過了一會,施龍圖胸膛震動,「頑洛,我有沒有告訴你,心給出去了,就不再收回來。你的心可能要在我這兒放上六七十年。」 換言之,他愛她一世。 又一日。 施父覺得兒子的氣應該消得差不多了,便跑來墨香坊找郗頑洛說話。 「小頑很忙呀!不要管我,你慢慢地抄,我在後面等你。」老人家一邊說著一邊在桌上翻來翻去。 翻啦翻,袖袍不小心掃翻硯,臺上又是吸墨極佳的紙質,抄好的書稿糊得黑漆漆一片,讓溫婉的女子咬緊小白牙,強忍下蠢蠢欲動的腳。老人家眼見聞禍,趕緊舉袖拭擦,這不擦倒好,一擦下去又掃翻了臺上用來做記號的朱墨,紅的黑的淌滿桌台,兩人的衣服上也是一片混亂。 「施老爹,龍圖今日不在坊裡,您要找他得去書堂。」盯著染成雜色的衣袖,郗頑洛嘴角抽搐。辛苦抄了大半天的東西,就這麼一掃二掃地讓他給掃沒了。 「我不找龍圖。」乖乖立在牆邊看工人搶救混亂的桌子,老人家不敢亂動,嘴上卻不閑,「我來找你的,小頑。不不,應該叫三媳婦。你也別見外了,還叫什麼老爺老爺的,都快叫爹了。」 爹?真是陌生咧! 紀師傅打趣的目光讓她染上紅霞,瞪了眼口沒遮攔的老人家,她只得在心中哀歎。誰叫她性子溫婉,與世無爭呢。 「你找我,有什麼事?」抱著搶救成功的原書稿,她見桌上的混亂之情暫緩,才著手整理餘下的事情。 「小頑,嘿嘿,反正你在這兒也是抄書稿,我年紀大了,想當年可是人稱翻……」 「老爺!」大叫著打斷,她可不想聽他當年的豪情英雄史。 「喝?」受驚捂胸,老人家眼中竟然嚇出淚來,「怎麼了?小頑你還在討厭我對不對?你還在生氣我錯手打到你對不對?龍圖生我的氣,你也生我的氣,嗚!為什麼沒人可憐我這個半截身子埋在土裡的老頭子呢?想當年,我可是人稱……」 「老爺,你到坊裡來究竟是為了什麼?」她要咬牙和血吞。 「啊,差點忘了。」 抹了把臉,施父把她拉到偏僻處,小聲道,「小頑,你幫別人抄書沒意思,不如幫自家人抄好不好?」 「這不是沒意思,那些客人都是給了定銀的。」 「哎呀,管他定不定的,小頑,我求你件事,你可答應?」 「什麼?」讓龍圖別生他的氣?多長時間了,背上早就恢復得看不出任何痕跡。一時失手嘛,誰都會有收不住手的時候,她抄字時還會抄廢幾張呢,有什麼好氣的?難道他以為龍圖到現在仍在生他這個做爹的氣? 「呐,你知道家裡的大中小家法被龍圖毀屍得一乾二淨,但小五不聽話,我總要找個東西教訓他嘛。不如這樣,我想做一本《施氏家訓》,不然《施氏家譜》也行。你的字好,又是自家人,這麼重要的事當然得讓你來做才行。」說完,施父已是濕意滿手。啊,他很緊張! 「《施氏家訓》?」 「對對對,我……」他正想勾畫宏大的家訓,施伐輻不知從何處閃出來,「老爺,三少爺說了,要是看到您和五少爺出現在坊裡,記得讓我提醒您一句,那尺還放在他的書桌上。」 尺?施父神色陡變,顧不得講述他的家訓構想,招呼不打地跑到坊外,跳上馬背絕塵而去,也不管在西印街上造成多少灰塵。 「你為什麼嚇他?」郗頑洛看向臉色不好的男子。 「小的只是盡職,頑……不,應該叫郗姑娘。」負手沖她點頭,施伐輻又是一閃,閃沒了影。 「這幾個月他好像病了?臉色全是青的。」盯著消失的拐角,她搖了搖頭,回到抄字間挽救紅黑相染的抄稿。 第二天,施龍圖聽說爹有意做一本家訓,欣然同意。他讓頑洛與父親在家中斟字酌句,一人念一人抄,他則一旁讀書作陪。溫和的笑徹底打消施父心中的懷疑,相信兒子不再生氣了。 又過了十天,施伐檀拿著地契給施父,正式宣告章柳閣成為施家名下的產業,所有者及日後的打點全歸於施父。 然後…… 老者蹲在暗巷裡,淚眼一抹地瞧著歡歌豔舞的地方,臉上全是幽怨。 龍圖還是生他的氣啊!竟然買了座妓院給他打點,是不是看他打點茶館糧鋪很有成效,所以「老者多勞」?他老了,比不得年輕小夥,能勞到哪兒去呢,是不?雖說當年能醉裡看劍,人稱翻江……唉,好漢不提當年勇,算了算了。 真的要打點這個地方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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