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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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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怕什麼?你是施家三大人,不幫三少爺難道去幫外——哎呀!」施伐輪滿臉笑意全被一口茶打掉,慌得夥計趕緊拿來抹布拭擦,就怕茶水沾到新印的書上。 「輪管事,你站邊一點。」夥計之一察看他身後的書。 「輪管事,你要擋就擋全嘛,幹嗎溜了幾滴到《秋蟲譜》上?這可是五少爺要的書。」夥計之二抱怨。 「呃……」等了半人不見有人拿抹布給他,施伐輪只得舉袖拭眼,待拭完臉上的水漬,就見到郗頑洛要笑不笑,對剛才不雅的行為完全沒有內疚,「郗姑娘……」 「叫我頑洛就行了,在坊裡輻管事也是這麼叫的。」她溫婉的聲音憋著笑。 「這……不太好。」施伐輪有些儒氣地搖手。 他的動作讓郗頓洛腦中蹦出個奇怪的念頭,「輪管事,你與輻管事和檀管事是不是兄弟?」 「呃?」微一愣,施伐輪點頭,「是呀,我們三人各相差一歲。」他負責書堂和收集書稿。 「你們的名字是三少爺起的?」 「是。我爹想讓施老爺為我們兄弟起名,施老爺丟給三少爺,三少爺就給取了。」 慶元城裡,為了孩子好養,通常四歲前隨便起個賤名,等四歲生日時才正式起名。 「他當時一定正在讀《詩經》伐檀篇。」眨了眨眼,郗頑洛小聲嘀咕道。 「什麼?」只看她動嘴,施伐輪並未聽清。 「沒什麼。」放下茶水,她溫婉一笑,「你說三少爺在傲鳳樓是吧,輻管事說他有東西給我,我先去了。」看了眼擁擠的書堂,烏辮一甩轉身便走。 她剛走,擁擠的書堂走進一位花枝招展的濃妝婦人,眼角有些皺紋,卻無損曾經美豔的事實。雖說才四月,她已經穿起了藍紗夏衫。 「夥計,包十個鵝形眉紋硯,五百張螺紋十色箋、六百張明仁殿紙,太陽落山前我讓人來取。」』美婦人身上全是風流。 「是,柳夫人。」微微一笑,夥計轉身點數。明知上好的硯臺箋紙被這婦人買去只是浪費,他仍是手腳麻利。比起只會讀書的笨蛋,花廳的妓女反而大方,為了與達官富貴吟詩作對,表面的行頭可是齊備得很,賺的銀子自是買紙錢的數倍。 眼光在堂中溜了一圈,美婦人狀似無意,「剛才那小姑娘買什麼?」 「啥也沒買,她只是進來看了看。」 美婦人眼一勾,不再說話,付了定銀後腰肢輕款,慢慢出去。 「你就是小洛兒呀,真是聞名不如見面,哈哈!在下施龜書,行五,以後還請小洛兒關照。」被酒樓夥計引上三樓雅廳的郗頑洛剛掀起珠簾,撲面就是不太正經的聲音。 抬眼一看,施家三兄弟或飲酒或飲茶,六道眼光全射在她身上。施龍圖手中拿著一疊手稿,應是施伐輪提到的又一本《金剛豔》。他今日穿著鴉青的織金半袖錦袍,視線對上她時閃過一抹異亮。 視線飛快閃開,她輕歎口氣,斂眉。 這個男人對她……有情。十九歲出門做工,她並不是什麼都不懂。當日在街上為她解圍,立在高大的陰影下,她便知道自己如城中的姑娘一樣,被他吸引。他對她何時動了情,動的又是怎樣的情,她不知道。但,她對他動了情。早在、早在他輕吟花酒的那一刻。 他的笑很溫和,溫和得近乎虛假。那日飲過酒的他卻是真真正正地在笑,黑眸裡是毫不掩飾的情意和……欲念,是男人想得到一個女人時的眼神。 他喜歡她?愛她?或者……只是一時的欣賞和好奇?對她的情意又可以持續多久,一個月?或是半年?唉,不行哪,這個男人太可怕了,她不想惹到他。就算被他吸引,就算有那麼一點心動地愛上他,她的身份……算了算了,她與世無爭性格溫婉,這種傷腦筋的事還是少想的好。 「三少爺,四少爺,五少爺!」一一叫過,她低頭站到施龍圖面前,「輻管事說三少爺有東西要給我?」 「桌上,你自己看。」膘了眼桌上的木盒,眼光盯著自家小弟不避嫌的手,施龍圖有些惱意,「龜書,端陽快到了,你沒事就多去練練鞠,少讓爹拿著家法處置。」 嗚嗚!趕緊收回搭在郗頑洛肩上手,施小五苦臉, 「三哥,成天踢鞠好累。今天才四月初八嘛,讓我休息兩天。」 每當施龍圖不以「小五」 稱喚,而是龜書龜書地叫他時,表示他這三哥的心火有些旺了。為了自己的安危著想,還是少惹為妙。懷著這種心思,施龜書只敢叫一句苦,便幽怨無比地看向掀盒子的女子,希望得到她的同情。無奈見她全副心思放在盒中物上,只得洩氣,「好嘛好嘛,我這就去練鞠。」 聽到近乎發洩的沉重下樓聲,郗頑洛低頭抿唇,含住一聲嬉笑。施五少爺似乎挺害怕他這三哥呀,呵呵!暗笑數聲,她拿出盒中有些沉舊的一疊卷軸,慢慢展開,然後——驚呼! 「這……」 「我昨日在書樓裡找到的,送你。」坐在窗邊看稿的人走到她身後,看到剛才抿唇一笑的風情,欣賞她難得的震驚。 這些天忙著雕版刻印的最後工續,對她有些冷落……呵,冷落呢。從來只有別人抱怨他的冷落,他何時在意過自己是否冷落了別人。對她,他在意。昨天在龍吟樓找到這個木盒子,當下想的就是送給她。 「可……三少爺,這太貴重了。」 目不轉睛盯著手中的卷帖,她臉上全是難以置信的笑。 「不貴,都是些陳舊的東西,有什麼貴重。」嗅著發香,他說得面不改色。 這叫不貴?郗頑洛翻白眼。宋人蔡襄為澄心堂紙寫的尺贖、黃庭堅的《花氣熏人帖》、顏真卿的《多寶塔碑》,全是人人爭相收藏的書法名作,他說不貴?富貴人啊! 「真的,真的要送我?」 抬頭看他,她眼中仍有不信。 「嗯,送你。若是你覺得貴重,不好意思收,不妨吻我以表謝意。」雙手環上細腰,將她圈在懷中,施龍圖臉上又是可惡至極的輕浮。 「三、三少爺,四少爺在……」 突來的禁錮讓她微驚,放下卷帖推開他。 「他走了。」施龍圖最欣賞四弟的就是察言觀色。 「走?」什麼時候走的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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