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針葉 > 煙花方勝結 | 上頁 下頁
二十九


  「是啊,你反正也是閑著,幫我做事還有銀子賺,有什麼不好?」搖扇兩下,百里新語撇嘴,「若不是尋兒願意幫季布,我才不借。」

  「你……妖女!」低頭吃菜,吃吃吃!鮑泉臉紅脖子紅,心中無比怨恨。

  出門在外,師兄最大。她昨天只不過買了一隻癩蛤蟆嚇這妖女,嚇……是嚇到了,可……妖女驚叫轉身,死死抱住身邊的「某尋」,而師兄好巧不巧目睹了妖女對「某尋」的投懷送抱。

  如果知道把妖女嚇進尋兒懷裡的代價是師兄鐵青著臉,她說什麼也會先吃一顆後悔藥。

  這妖女到底用什麼法子把師兄的心給迷住?她知道師兄重諾,未出師前就不會輕易對人說好。簡單地說,師兄就像一塊石頭,不招人不惹人,極難動情,變臉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。就在昨天,她親眼目睹師兄那張臉由白變黑青筋直跳,像是要殺人……

  她就不信這妖女沒看出師兄頭上隱約的青筋,竟然連師兄拉開尋兒也不理,就這麼死死抱著抱著抱著……最後,師兄以調查失火為由借尋兒辦案,妖女原本不答應,卻料不到尋兒點頭應下,妖女無奈才勉強借人三天。而她,被師兄委以重托「保護」妖女。

  妖女、妖女、妖女!

  「小美人,你也不怕癩蛤蟆身上的膿漿?」百里新語瞟到側梯隱隱走來一人,唇微勾,看了眼正在腹誹她的鮑泉。

  「有何可怕,你少瞧不起人。」妖女妖女!鮑泉抬頭瞪她,繼續腹誹。

  「我就是瞧不起你。」她逗啊逗。

  「你……」鮑泉正要大罵,聽身後珠簾一響,立即閉嘴轉頭。

  來人正是失火第二天便被挖腳的康媽媽。

  她身一搖,來到百里新語身邊,「這酒菜,姑娘吃得可順口?」

  鮑泉捂住鼻子,實在受不了她身上的濃香。這根本是熏蚊蟻的味道,這老鴇當自己是蚊子啊?

  百里新語輕佻狎笑,站起身繞到康媽媽身後,摺扇勾起她保養細滑的下巴,「不錯,還行。康媽媽,你在這兒做事比在煙火樓開心嗎?」

  「百里姑娘,我康媽媽在青樓混了數十年,今天只是想告訴你,無論煙火樓失不失火,我都會離開。你信也好,不信也好。」

  「我……信。」百里新語細若呢喃,將鼻子湊到康媽媽脖子上嗅了嗅,輕浮神態如花場老手,「行了,我今天只是來高興的,人各有志,我也不勉強。你,出去吧。」

  「姑娘……」

  「叫你出去,你還站在這兒幹什麼?」鮑泉皺著細眉低斥,對滿廳充斥的濃香有說不出的厭惡。

  康媽媽看了她一眼,轉向百里新語,「姑娘,這丫頭伶牙俐齒,要不要媽媽我替你教訓教訓?」

  百里新語媚眼一眯,不掩訝色,「怎麼教訓?」

  「胭脂樓裡隨便挑一個姑娘就能給這丫頭一頓教訓。」

  隨便挑一個?這分明是瞧不起人,當她好欺負呢。鮑泉當下大怒,拍桌跳起就要衝上去,卻因百里新語的一句話怔住身形。

  「呵呵呵……康媽媽,不必麻煩了,你調教人手不容易,我呢,懶,這丫頭還沒調教呢。」

  妖女什麼意思,調教她?鮑泉怒瞪眉眼輕浮的女子。

  「殺雞,焉用牛刀。」百里新語巧笑顧盼,將康媽媽推出小雅室。

  又是這一句。瞪著摟著康媽媽走出去的百里新語,鮑泉鼓著腮,眼中有絲迷惑。

  三天前她不服妖女,尋兒、千福在一邊冷嘲熱諷,她一時大怒,衝口而出「有膽比試啊」。妖女聽見,從頭到尾打量她半晌,打量得她漲大的膽子縮成芝麻(想來不服,她憑什麼怕妖女)。隨後,妖女喚出十來名舞姬,摸摸這個嗅嗅那個,最後來一句——「殺雞焉用牛刀。」

  妖女的意思是煙火樓個個是牛刀,她就是……這辱人之意,她又怎會聽不出?沒想到今日對著康媽媽,妖女還是這一句。

  這次,妖女不會說胭脂樓個個是牛刀吧?

  疑神疑鬼間,腦袋被人拍了下,鮑泉回神,「打我幹嗎?」

  「我高興。」「啪」地打開摺扇,百里新語捂臉輕笑,眼波淡淡如煙,漾出一番風情不自知。

  妖女!

  想了想,鮑泉重新坐回她身邊,「喂,我們是來探敵情的,你包下雅室,只點一桌酒菜看戲呀?還有,什麼都沒問,你把那老鴇趕出去幹嗎?」

  「我長了眼睛,不會自己看嗎?」

  「那老鴇剛才說不失火也會離開,什麼意思?」

  「她是告訴我,煙火樓失火絕對不是她窩裡反。」百里新語垂眸,神色似笑非笑,喃喃自語,「是不是又有什麼關係?反正我不介意。」對這兒的一切,她當真是沒什麼可介意的。正因為不介意,就算有人背叛,她也可以笑如尋常。

  「那……她說教訓我,你說調教人手不容易,你懶,什麼意思?」

  「你沒被我調教過啊。」

  「嗯……那個……殺雞焉用牛刀,什麼意思?」

  「你是牛刀啊,我何必浪費。」

  這意思……妖女是在護著她捧著她嗎?嗯……被人捧的感覺真不賴,難怪那天妖女說這句話時,舞姬個個笑如春花。

  臉上不知不覺浮了笑,鮑泉又開始吃吃吃。

  「什麼事讓你高興?」百里新語啜口酒,奇怪地看她。

  「沒、沒什麼!」鮑泉看她一眼,神秘兮兮。

  妖女……長得是很漂亮啦,全身上下仿佛帶了光點般,讓人忍不住去注意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。她的神色永遠是從容不迫的,似乎什麼事都不放在眼裡,師兄為了煙火樓失火忙得焦頭爛額,她身邊的那些人也憂心忡忡,偏她完全不當一回事。舞姬被人挖走,她笑;煙火樓一片殘垣,她笑,什麼事都笑笑笑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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