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針葉 > 煙花方勝結 | 上頁 下頁


  宗盛道掛著笑還想說什麼,百里新語卻身子一軟,直接臥撲入易季布懷裡,惹得兩人同時僵硬。

  她就這麼倒進男人懷裡……

  「咳咳,我還有些低燒,宗宗,不送、不送!」弱不禁風地咳一聲,她揮揮手,臉上全無羞色。

  「新……」

  「宗公子,姑娘前些天染了風寒,今天剛有些起色,你就別惹姑娘不快了。」嬌音初啼,身著白底藍紋儒裙的女子掀簾而入,走到易季布身邊,福福一拜,「千福見過易大人。」

  馨香的身子臥在腿上,易季布不敢亂動。聞千福所言,才覺懷中的身子的確比尋常人體溫要高。原來,她眼中的迷茫、她頰上的櫻紅、她大膽的舉止,皆因生病而起。

  小心移動身子,讓自己的腿從桌下移出,讓她臥得舒服些。百里新語突然一陣猛咳,小手揪住他的衣襟,五指關節泛白,腮上飛起異樣的酡紅。

  她咳得難受,他想也沒想,一手扶背一手勾腿,將她抱在懷裡,沖千福道:「送百里姑娘回去休息。」

  突兀的舉止讓千福一呆,隨即醒神,掀起簾,引他向內院走去。

  百里新語沒發話,邦寧也不敢從易季布手中接下她。她的心思一向難以琢磨,天知道!

  離開前,易季布無意側頭,對上一道盎然陰沉的目光。

  崔文啟?

  易季布此時不會知道,正因為這一眼,惹來了日後不必要的麻煩。

  麻煩不大,也不會要人命,只不過,讓他難以招架。

  穿過重重回廊,將百里新語抱入內院香閣,輕輕置於軟榻上,易季布充分表現出謙謙君子的爾雅之風——非禮勿視。

  此外,二話不說,一句「多謝百里姑娘今日款待」,抱拳就走。

  他離開後,閣內靜悄悄的。

  一陣劇烈咳嗽後,百里新語揮手示意千福出去。

  千福微歎,轉身時,忍不住問了句:「姑娘,你這次又玩得什麼味兒?」

  白影翻轉身,給她一個柔柔的美背,笑聲沙啞,「玩……」

  幾個字雖含糊不清,千福仍然受了驚嚇,轉身大叫:「什麼?」

  「你沒聽錯。呵呵……出去吧,我睡會兒……嗯,頭暈……」

  「頭暈還喝酒!」千福折回榻邊為她拉好薄被。三月的天,入夜仍是寒涼。

  確定她從肩到腳都包好了,千福才放下幔帳,掩門出閣。院中,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正等著她,準確些,是等著她的答案。高個的是邦甯,煙火樓護衛總管;矮個的是位年約二十左右的少年,全身散發著介於青年和少年轉變期的澎湃朝氣。少年精靈俊俏,膚白又靈敏。他比煙火樓任何一人都早跟在百里新語身邊,故極得她的寵愛……呃,千萬不能誤會,只是很單純……純純的寵愛而已。

  少年叫王尋兒。

  「新語姐這次想幹什麼?」拉過千福,少年撒嬌般地搖晃她的肩。

  千福臉色難看,被尋兒搖了半晌,才擠出一句:「她要……」

  「什麼?」尋兒的反應與前一刻的她如出一轍,「玩以——身——相——許?」

  「你沒聽錯。」千福揉揉額角。

  「千福,你是說……新語姐四天前坐在露階上發了一夜呆,深思熟慮了整個晚上,甚至染了風寒當有趣,半咳不咳聽得人嗓子眼癢癢的,就是為了……為了……」

  千福悲慘地點頭,「尋兒你也知道,她就喜歡這種半熬不稠的調調,要她喝藥只喝一半,非得把病拖在琴弦上,還說……」抹了把眼角,她語氣悲涼,「還說偶爾咳一咳,人才精神……要裝病美人,也不必裝成真的啊……」

  無語問蒼天哪,為什麼他們會有這麼個……主子?

  「不——會——吧——」

  院內的吼叫聲傳入二樓,拉上薄被蒙住腦袋,百里新語嘟噥:「鬼叫什麼?」

  這是她深思熟慮的結果,有什麼不對?他很英勇膽大地從火裡「救」了她,不是嗎?

  「這種」地方的人都喜歡「以身相許」的調調,近來無聊,她隨便釣條魚打發時間也好。

  蹬蹬軟被,百里新語合眼養神,腦中卻浮出一張呆板的臉……該死的,他這個樣子要她怎麼玩以身相許啊?

  兩天后,易季布終於見識到百里新語的「手段了得」。

  她的荒誕風流不必說,根本是每個眼神、每個動作皆寫著「我很風流」……很風流的一幅畫兒。

  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皆給她三分薄面,他原以為除了權財利害之外,這些人或許是她的入幕之賓……嗯,這個……不是他齷齪,身為風月場所的老闆,他有此猜測也算正常。然而——

  隔了兩日,他巡城時路經自大街,想順便道謝,探問她的風寒好了沒。

  白天的煙火樓不營生,在石獅邊徘徊半晌,恰巧邦寧從側門出來,見了他後,臉色怪異。他未及開口,邦寧身後跳出一個少年,繞著他轉了三四圈,眼光盯得他頸後生寒。隨後,少年急匆匆跑進側門,留邦寧與他眼對眼。

  禮貌幾句,他本想離開,邦寧亦未挽留,那少年風一般地跑出來,拉他進了煙火樓,直說「新語姐有請」。

  回想起來,若他那天沒經過自大街,沒走進煙火樓,便不會有日後的流言了。可惜,他進去了。

  煙火樓內,淡香漂浮,真是……那個……後悔莫及啊……

  廳上根本一團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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