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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九


  回眸瞪住那張曾經讓她心碎、讓她心痛的臉孔,她握住拳狠狠地將指甲掐進掌心肉裡,要自己記住那刻骨銘心的痛,永遠都不能再重來一遍。

  那雙原本柔情似水的眸,變得抗拒又疏遠,她的冷漠與防備,重擊了他的心。

  「是我傷了你。」他啞聲低語:「我該死,我應該受天打雷劈,不怪你怨我。」

  她僵凝,蒼白的臉沒有反應。

  「但是,只要你能給我機會,聽我對你說,」他低抑的聲調壓抑著痛苦:「我的心跟你一樣痛。」

  她微震,胸口絞過一陣痙攣……

  「你在說什麼?我聽不懂。」她面無表情。「貝勒爺,如果沒事,請您回去。您不城要浪費您寶貴的時間,對一個已經被丈夫休離的女子,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謊話,開不值得的玩笑。」

  「你不是我休離的妻子!」他沉眼,一字一句吐出聲。

  「休書還在我阿瑪那裡,我怎麼可能忘記當初收到那封休書時,我是如何地求過你?」那痛記憶猶新,她永遠不會忘記。

  她眉心的輕摺掐住他的咽喉,擰住他的胸口,看到她痛,他的痛比她還甚。

  她別開眼。

  「你走吧,任何話我都不想聽。」她躺回炕上,閉起眼,不再看他。

  他僵凝在床前。

  「好好休息,晚一點,我再來看你。」他粗啞地低道。

  她不動,躺在炕上冷漠地背對著男人。

  他又凝立了許久,最後低歎一聲,終於移動沉重的腳步離開房間。

  ***

  回到廳內,兆臣對英珠夫婦說:「暫時,我不會帶她走。」

  他改變主意,讓英珠夫婦松了一口氣。

  他們明白,如果兆臣現在就想強將女兒帶走,他們很難攔他。

  「你永遠別想帶她走!」英珠震怒。

  他不答話,眉心擰緊,似乎在思索什麼。

  「聽見了沒有,我說你永遠都別想帶她走!」自己的話被徹底忽略,英珠怒不可抑。

  「她不走,我也不走。」抬眸看英珠一眼,他淡聲道。

  英珠瞪大眼睛。「你——」

  「除非她願意跟我走,否則我不會離開這裡。」他徐聲答,態度篤定,仿佛這屋、這屋裡的人與這屋裡的事,全都他說了算。

  英珠趕不走他,還得為那十名王府近衛安排住房與吃喝,簡直氣煞了他!

  舒雅則是為女兒抱不平,氣得根本不看那負心漢一眼,何況與他說話!

  ***

  兆臣住在老翰林的宅中,已經有十日。

  他其實沒有時間再等下去。

  安貝子尚未捕回,追捕的近衛在山上發現一具焦屍,卻不能肯定那塊被燒得面目全非的焦炭,就是安貝子!在逃的人犯未抓到,還有丟了新郎新娘,早已翻天覆地的禮王府……

  一切都還待他回京城後解決。

  但他就是不走。

  只要她一天不原諒他,不與他一起回京城,他就是不會走。

  馥容知道,他每一天都守在屋內,守在她的炕前。

  怕打擾了她,怕惹她生他的氣,怕傷了她有孕的身子,他每夜等在屋外直至三更半夜,待她入睡才悄聲走進房內。

  每一夜,這個男人坐在她的炕沿,沉默地陪伴直到她睜眼……

  才從她眼前消失。

  她知道,他沒有一夜離開過她身邊。

  她為什麼會知道?因為敬長告訴她:

  「貝勒爺不聽勸!夜夜不睡就是要進您屋裡,您不叫他進屋,他就等,等到您睡了再進去,可進去後他又不歇息,睜眼守著您,等您眼皮動了他就出去,出去了還不睡,看著您吃飯看著您喝茶,眼皮一刻也捨不得閉,再這樣下去,奴才要提頭回去見王爺了!」

  衛濟吉也告訴她:

  「貝勒爺不讓咱們守著,怕嚇了您,怕擰了您的情緒,可他就這樣一人守著您,日也守、夜也守,再這樣守下去,衛濟吉的爺就是鐵打的也撐不下去了!」

  就連阿瑪與額娘也告訴她:

  「他瘋了,胡渣子都快把他給埋了也不理,一個貝勒爺,為你做盡奴才才肯幹的事,怕你燙著怕你餓著,菜要熱著才許挾到你碗裡,茶要親自吹涼了才叫丫頭遞給你,十名近衛規定離你半裡,任何人經過你身邊腳步要輕、走路要緩,竟然連阿瑪額娘也得守他的規矩!容兒,他瘋了,他肯定失心瘋了!」

  所有人都來告訴她,他對她有多呵護、多疼惜、多小心翼翼……

  可他沒有理由這麼做!

  她不明白他不走的原因。

  王府裡有嬌美的新婦等著,他為何不走?

  這裡有的只是他不要的棄婦,他為何不走?

  她不懂,他為了什麼?

  他為了什麼要再來這樣招惹她?

  況且,現在再多的呵護與疼惜,她也不可能原諒他曾經那麼深重的傷害。

  她不能。

  她做不到。

  就算孩子必須失去阿瑪,她也永遠不會再回到他身邊。

  「你出去,我不需要你的看守。」

  這夜,她閉眼又睜眼,冷漠地這麼對他說。

  他來不及避開,聽見這話,僵立在她炕前。

  「你不肯離開這座宅邸,隨便你,但是不必為我折磨你自己,因為對你,我已經沒有感覺,你的行為只帶給我困擾。」她一字一句,如吐冰珠。

  他沉默,佈滿胡渣的臉孔,沒有表情。

  「你待在這裡,打擾了我,讓我睡不好,所以,請你離開。」她冷冷地用話逐出他。

  話裡沒有一絲曖昧,只有冰冷與無情。

  他不說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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