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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一


  乍見馥容,金漢久竟然呆住了,久久無法回神……

  還是馥容先反應過來,主動對他微笑。「金老師,您好,好久不見了。」她親切地問候。

  金漢久這才回過神,臉上現出驚喜的笑容。「馥容!」頓了頓,他臉上的笑容略顯暗淡。「不,現在該喚你少福晉才是。」他的聲調低落了幾分。

  「金老師到王府,是來見我夫君的嗎?」馥容仍然微笑以對。

  金漢久凝望她片刻,無法立即回答。她仍然如過往那樣端莊斯文、以禮相待,總稱呼他「金老師」,這聲稱呼聽來親切,實際上卻隔了一層不可逾越的禮教藩籬。

  而現在,那「夫君」二字不但令他心痛,更令他一時之間難以接受。

  「是,漢久正要離去,沒想到,能在這見到你。」他淡淡地道,極力壓抑藏在他內心裡的感情。

  「老師別來無恙否?」馥容問候。

  「很好,你呢?在王府裡過的如意嗎?你的——夫君,他待你好嗎?」他問,複雜的眼色掩不住失落。

  「馥容在王府過得很好,夫君待我也好。」她淡淡地回答,但是語調堅定。

  金漢久凝望了她很久,才再開口說:「無論如何,我希望你能幸福。即使往後再也不能見到你,我也會為你的幸福祝願,無論我身在哪裡。」他凝望著她深情地這麼說。

  馥容的笑容凝結臉上,她當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,卻不能回應他。「感謝老師的祝福,不耽誤您,馥容先告退了。」她只好這麼說。

  尚有王爺的家僕在場,金漢久不便挽留她,只好眼看她離開。

  在書房,兆臣透過屋內的方格窗內朝外眺望,二人會面的景象完全落入他眼底。

  直至金漢久在敬賢的帶領下離開院落,兆臣的目光才自花園移開。

  「爺,瞧那廝與咱們少福晉還挺熟識的?」敬長湊近他的主子好奇地道,院內那幕他也瞧見了。

  「我讓你去查的事,有消息了?」兆臣問。

  「回爺的話,」敬長道:「那姓金的平日裡除恰公外甚少出門,府內除一名打雜的老僕外,也沒有其他使喚的僕人了,聽左右鄰舍道,即使見著了人,這姓金的也不同人打招呼,簡直就是個與世隔絕的怪人!可奴才才也聽喀爾代大人說,他還是有幾個應酬往來的官場友人,例如親家大人就是其一。」

  「岳父大人?」

  「是,早幾年這姓金的與英珠大人談論漢學,英珠大人因為嘆服一名外族能如此好學,故與他結交為好友,並且讓少福晉跟著這姓金的學書,大約因為如此,少福晉與那姓金的才能熟識。」

  「少福晉與金漢久習書幾年了?」兆臣再問,他的眼色很沉,顯然在思索某事。

  「約莫——約莫五年唄!」敬長答。

  五年?

  五年是一段不短的時光,足以令一名女孩成長為女人,足以打動一個性情冷淡的男人。

  如敬長所言,金漢久是一個深居簡出、幾乎不與人打交道的怪人,這樣不喜愛應酬俗務的人,內心世界尤其複雜難解,倘若一名女子能與其相處五年,必定因為這名女子能討他歡心,甚至得到他的喜愛。

  「能為師五年,他確實書藝精良。這麼說來,他對王府這座園子有興趣,似乎有道理?」他抿嘴,淡淡地道。

  「誰知道這廝是當真對咱們園子有興趣,還是對咱少福晉——」敬長突然警覺地捂住嘴。「瞧奴才這大嘴巴,真是——真是該死咧!」說罷他利落地賞自己一耳光。

  「你先出去吧!」兆臣冷聲道。

  「嗻。」主子沒怪罪,敬長趕緊退出書房。

  待敬長關上房門,兆臣踱回案前,自案下一個玄巧的暗盒內,取出一幅畫軸。

  展開畫軸,畫上女子躍然紙上、栩栩如生,巧笑倩兮、美目盼兮。

  能如此生動的勾勒出一名女子最細緻的舉止,準確地把握住她的神采……

  除非朝夕相處,或者瞭解至深,否則絕不能捕捉到如此細微生動之處。

  當日他就是被這幅畫所打動,驚歎畫中女子如此動人的神韻、迷人的風采,卻未思及,此幅畫作可能出自一名男子之手。

  也唯有男人,能夠準確地描繪出女子的萬種風情。

  現在,他幾乎可以確定,這幅畫出自金漢久之手。

  沉下眼,他瞪著這幅原本令他血脈噴張的畫像。

  他的妻子,即便在大婚之日也不會如此美麗,為何在金漢久筆下,她會展現出如此柔媚的風情,顯露出如此娟美的嬌態?

  如此嬌媚的她……

  是直至今日,他才逐漸領略的她。

  但在金漢久眼中,或早在數年之前,他已經是這樣看她了。

  一絲嫉意,掠過他冷沉的眼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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