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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


  看到馥容被責駡竟然還能笑著說話,桂風氣不過,一向斯文的她,這會兒都不知道該怎麼罵人了。

  「馥容自嫁進王府,就已經與長輩們成為一家人,既是一家人我們就應該相互關懷,照顧對方,怎麼敢奢望自己舒坦,忘記家人的病痛呢?」馥容繼續解釋:「家人有困難應該伸出援助,每個人都有責任去照顧對方,何況是老祖宗生病,老人家有病痛,更不能不管,而且這個管是要有智慧的管、有方法的管,不是只讓老人家吃那種好吃,卻會傷害她身體的食物,就叫做心疼她。」

  聽到這番解釋,桂鳳雖不以為然,更覺得媳婦是在教訓她,可一時間她卻難以反駁。

  馥容把聲調放得更柔,進一步說:「況且,額娘,您也知道,現在午後的豔陽這麼熾熱,又怎麼會有人願意在烈日下,做曬草皮這樣的事情呢?如果不是為了老祖宗,我又為何一定堅持要

  這麼做呢?這一切只是因為想著老祖宗的健康,所以才能給我力量,驅使我這麼做。」

  桂鳳皺著眉、咬著唇,被媳婦一番話堵得啞口無言。留真不可置信地瞪了馥容一眼,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會說話!她焦急地望向桂鳳,擔心桂鳳會因此被打動。

  然而,桂鳳雖然對這番話不能反駁,卻也不覺得高興。「你!」她喘口氣,似乎十分氣不過。「既然你這麼喜歡自作主張,又不聽長輩的教導,那就隨便你好了!要是犯了錯後再被老祖宗責駡,你也不要後悔!」

  撂下話,桂鳳皺著眉頭不高興地轉身走開。

  留真瞪了馥容一眼,隨即跟在桂鳳身後走開。

  馥容呆站著,瞪著婆婆離開的方向好一會兒,才彎下腰,繼續她的工作。姥姥走過來的時候她感覺到了,雖然她仍勉強打起精神工作,卻再也笑不出。

  「就快要好了,我自己來就可以,姥姥您不必忙了。」未等姥姥開口,馥容強顏歡笑地說。

  「剛才被罵都能笑著回話,現在怎麼突然有氣無力,就像洩氣的皮球,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?」馥容猛地抬頭,看到一雙正瞪著自己、若有所思的眼睛。

  原來走到她身邊的人並不是姥姥,而是她的丈夫,兆臣。

  「你、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?」不預期地見到自己的丈夫,她有些被嚇到。

  他就蹲在她面前,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一尺。

  「已經一日一夜沒見到自己的妻子,我當然必須找到你。」他淡淡地答,沉著眼,似笑非笑。

  馥容感覺到他的表情好像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,可又不知道奇怪在哪裡……

  「你、你笑什麼?」她只好這麼問他。

  「很熱嗎?」他忽然問。

  「嗯,」馥容尷尬地點頭。「未時剛過,當然熱……」

  她頓住,突然瞪大眼睛,然後猛然倒吸口氣——

  下一刻她就像是被鬼嚇到一樣,突然喊一聲,接著就抱著頭,急忙地把臉轉過去背對他……

  兆臣抿起嘴,但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。等到馥容慌忙扯下頭巾,回頭看他的時候。兆臣的笑容已經收起來。

  「很抱歉……」她把頭巾緊緊捏在手裡,知道現在自己的樣子一定很可笑。

  「抱歉?」馥容仔細觀察他的表情,但是他的表情好像若無其事。「你不會覺得奇怪嗎?」馥容疑惑地問他:「剛才,剛才我的頭髮,你不覺得很好笑嗎?」

  「會嗎?」他挑眉。「哪裡好笑?」

  馥容愣住。她眨著眼睛認真審視他的表情,只見他一臉正經,好像真的不覺得奇怪。

  「你,」她緩下心情。「你不覺得奇怪就好了。」雖然還是有些懷疑。

  他斂下眼,似不經意地問:「剛才見你沒什麼精神。怎麼回事?」

  「那個,」她垂下眼,籲口氣,有些不好意思。「因為,剛才我被額娘責駡了。」

  「做錯事了?」他似笑非笑。

  她搖頭,抬眼直視他。「我覺得,自己並沒有做錯事。」

  「那不就好了?」

  「可是,」她說:「我覺得對額娘很不好意思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因為讓她擔心,所以我覺得有點不安。」

  他看她一眼,撇嘴低笑。

  馥容瞪著他:「你又笑什麼?」

  「我還以為你很倔強,腦子裡根本不會有「不安」這兩個字。」

  「什麼?」她眨眨眼。

  「沒什麼。」他突然說:「你眼底下有黑影,昨夜沒睡夠?」

  她愣住,因為他的話像是關心,卻來得有些突兀。

  他要笑不笑地看她。「今夜早點回房,你需要睡眠。」他站起來轉身欲走,卻又忽然回頭。

  「對了,今夜我會回渚水居。」撂下話,他終於走開。

  馥容瞪著丈夫的背影發呆……看著他匆匆來了又走,她實在不明白。他到底是為什麼而來的?難道就只是為了告訴她,他今夜會回渚水居嗎?

  他要回渚水居?回過神,馥容才回想起這句話的言下之意。

  忙了一整個下午,晚間用膳的時候,老福晉因為氣還未消。加上腿痛未愈,因此不願至飯廳用膳。由於王爺不在,向來一團和氣、最懂得隱忍的桂鳳,也罕見地將心底的不快擺在臉上,讓這一頓晚膳的氣氛,降到了穀底。再加上德嫻也面無表情,冷淡的臉上毫無笑容,在在顯露出,王府裡的氣氛詭異。

  馥容總算在晚膳的時候看到丈夫,他的眼神很淡、不發一言,與剛才在廚房相遇的時候,態度又不太一樣,令她捉摸不定。然而因為此時飯廳內的氣氛不佳,馥容知道一切因自己而起,因此戰戰兢兢,如履薄冰,儘量地寡言、內斂,也未曾與自己的丈夫交談一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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