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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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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世上,要令他未經思考就做出回答的人,只有一個。 「今天下午三點鐘,在大直的別墅見面。」女人又說。 「好。」他回答,仍未多加思慮。 女人掛了電話。 陸拓也放下話筒。 這一天早上,他必須安撫的女人似乎特別多。 *** 準時三點,陸拓到達電話中女人指定的地點。 「她」已經在這幢高級別墅的後院等待他。 別墅後院綠草如茵,靠近圍牆的地帶還種植了花圃,顯然有雇請園丁負責修剪維護。 「我想,你一定知道我為什麼要見你。」一名中年婦人坐在後院的涼傘下,桌上放著傭人準備好的果汁,和一盤切好的水果。 她看起來已上了年紀,卻保養得非常好。她臉上保持安詳的笑容,手部非常潔白柔細,臉上沒有皺紋,妝容也化得非常細膩,穿著打扮十分講究。 「因為報上的消息?」陸拓問,其實是一種回答。 「那是真的嗎?」陸秀茵問。 她放下果汁杯,端目凝視著陸拓,她唯一的兒子。 「什麼事真的假的?」他笑問,裝傻。 他當然清楚,母親問的是什麼。 「我是說,你跟那個女孩子之間的關係,真的像報上寫的那樣嗎?」陸秀茵進 「媽,這真的是你想問的問題?」陸拓反問。 陸秀茵愣了一下,然後勉強微笑問:「什麼意思?」安詳的舉止,首度出現不太自在的表情。 「您明白我的意思。我知道,您並沒有看報紙的習慣。」陸拓定定地回視母親,語調卻很冷淡。 陸秀茵別開眼,拿起果汁杯輕啜一口,藉著這個動作,平撫她的不安。每當兒子這麼看她的時候,她總是只能回避他的眼神…… 傭人走過來,適時化解了女主人的尷尬。 「給少爺一杯咖啡。」陸秀茵輕聲吩咐傭人。 傭人走後,又只剩下她與陸拓。陸秀茵深吸一口氣,只能面對。「雖然是『他』要我問的,可是我自己其實也很想知道你的近況──」 「關於我的近況?」陸拓撇撇嘴,打斷母親的話。「真的是關於我的近況,還是我最近有沒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,妨礙了某人的名聲?」 「你這樣說,會不會太偏激了?」陸秀茵的聲調緊繃起來,她當然聽得懂兒子的暗示。 陸拓笑了笑。「媽,如果是你的話,我相信你確實關心我的近況。但對於一個三十多年來從來沒有盡過養育義務的父親,恕我實在不能相信,他會對我的『近況』突然關心起來。」他的聲調聽起來平淡,但又有一種冷漠。「其實他大可不必擔心,只要像以前一樣把我的存在當做泡沫,就不會影響他的人生。本來在他的人生裡就不存在的人,如果開始在意起來反而會成為污點,如果跟以前一樣保持冷漠,那麼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他有一個私生子──」 「阿拓!」陸秀茵忍無可忍,終於提高聲調,打斷兒子不敬的話。 母子兩人口中的「他」,其實是陸拓的父親,亞太最高物流總裁,金世協。 世上的人都以為陸拓是孤兒,因為陸秀茵被金世協「藏」得太好,而陸拓的身分,更是不能為世人所知道的,金家的私生子。 每一次母子見面,到最後總是會因為這個永遠都不出現的「父親」,不歡而散。 但是每一次,為了母親,他總會妥協。 「您可以回去告訴他,所謂八卦,就是不足採信的意思。看圖說故事,功能僅止取悅於人。」終於,陸拓這麼說。 陸秀茵籲了一口氣,表情略顯得寬慰。 「其實,你並不瞭解他,」頓了頓,陸秀茵觀察陸拓的表情沒有異樣,才繼續往下說:「他其實問過很多關於你的事情──」 「以他見識過風浪、在商場打滾三十年的智慧,對於這樣微不足道的八卦新聞根本不會在意,我想過分擔心的人應該是您。」陸拓再一次打斷母親的話,他的眼眸與聲調都像冰漠一樣冷靜。 陸秀茵知道,他不想聽這些話,輕歎一口氣,她終於決定什麼都不提。「我確實很擔心。我們母子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,最近你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全都不知道。對自己兒子的事情一無所知,讓我這個做母親的人,實在感到很惶恐、很慚愧。」 陸拓沉默地凝視著他溫柔、善解人意的母親。 他相信,他的母親確實想做好一個為人母的角色,只可惜力不從心,她的命運並不是由她自己掌握的。 他瞭解母親的壓力。 自大房死後,陸秀茵以填房的身分嫁進金家,在那樣一個擁有至高名望與財富的家族裡面,她不僅要侍候大男人主義的丈夫、要侍奉一直不認同自己的婆婆、還要應付大房留下的兩名子女,雖然今日貴為金世協的夫人,卻沒有人知道她身心疲累,並不快樂。而陸秀茵之所以會如此逆來順受,只因為年輕時曾經走錯一步,為人情婦,在那個時代,女人只要跟錯一個男人,一輩子只能將錯就錯,就這麼一直錯下去了。 「對了,沈家的千金呢?她有什麼反應?她一定也看到報紙了,這樣的報導,一定讓她很在意吧?」陸秀茵知道陸拓跟沈竹芳訂婚的事,雖然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未來的准媳婦。她決定轉移話題,緩和氣氛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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