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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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雍竣不再說話,看著她的眼色複雜,其中有一抹東西掠過他深思的眼,從他眸中竄進他的心窩。 「貝勒爺,天冷,請您快回屋裡去吧。」她再說一遍,甚至對他微笑。 彎下腰,她吃力地提起水桶後,抬起腳蹣跚走向井邊的小耳房。 「一個不曾駐足的女人,是不會在男人心上留下痕跡的。」他忽然在她身後說。 織心停下腳步,她的雙腿瞬間僵硬了。 「如果不肯跨出一步,放出一點,不管這個男人曾經多愛這個女人,沒有交集,錯過之後,男人就不會再記得女人。」他眸色陰黯,沉聲往下說:「這就是男人跟女人不一樣的地方。」 織心背對著他,桶子裡的水已經灑出了些許。 她的雙臂是因為無力才顫抖?還是因為他說的這些話而顫抖?她弄不明白,這也不是她現在腦子所想的重點。 他沒有走到她身邊,只站在原地對她說話:「放下你的驕傲,放下你的倔強,你會得到別的女人沒有的,我給你的,將比其他女人更多。」他的聲音很低柔,低柔得就像情人的呢喃。 有那麼一瞬間,織心以為她就要回頭了。 但她終究沒有回頭。 眼睜睜看著她走進小屋,他沒有再說話,更沒有追上。 在他的目光中,她一步步移動,慢慢走進小屋,縱使舉步如泥也要告訴自己,連頭都不能回。 但是,她沒有回頭不是因為勇氣…… 而是因為害怕。 一個人會因為害怕而堅強。 尤其是女人,女人很少有勇氣,但是女人因為害怕所激發的力量,有的時候往往比男人的勇氣還要堅韌。 這就叫做以柔克剛, 這句話是男人說的,多數女人自己往往不懂,但是多數男人卻很清楚。 也許因為已經病過一次,織心有了經驗,她可以對抗風寒、可以保護自己,例如坐在熱炕上全身裡著厚被發汗、例如發病時茹素清腸、又例如保持勞動但不過勞以維持體力……總之她已經有方法保護自己,她的用法也都大抵正確,因為她害怕倒下,倘若這病像上回那麼嚴重,那麼這次她必定會像冬兒那樣被送出王府。 就在織心病快痊癒的時候,那昏迷的姑娘也醒了。 清晨,那姑娘退了燒,福晉得到消息,也知道織心病好轉,便決定來看那個姑娘了。 畢竟人是福晉帶回來的,福晉要好人做到底,如果是身世可憐的女子,福晉還會考慮收留這姑娘,也許在王府裡請管家為她謀個差事。 福晉來過後,問了名字,說過幾句又走了。 織心已拜託廚房丫頭秋兒,為她燒來一盆熱水,給這名叫巴哥的姑娘淨身…… 直至為巴哥寬衣時,織心發現她胸口上的雁型朱砂胎記。 織心八歲進府,從小到大在大阿哥身上已見慣,她不會錯認! 這樣的胎記,是巴王府子孫身上獨有的胎記。 織心看怔了,她實在不敢相信,此刻在自己腦海中浮現出的可能。 巴哥這位小姑娘,原來是巴王爺小妾所生的女兒。 剛出生時,巴哥就被親娘帶出王府,這其中原有一段緣由,一段委屈,一段過程。 織心看著至親相認,府中喜氣洋洋,她心頭忽然湧起一股對親人的思念…… 可是她進王府前,娘已去世,進王府後不到五年,爹也過身。 她爹是獨子,娘是養女,織心未出生前大爺、阿娘俱已仙逝,爹生她時已沒有父母、沒有親人,只剩妻子。 所以,在這世上織心已無任何親屬。 有的時候,感傷起自己這樣的身世,織心也會覺得孤獨。 她的命從來沒有好過,就連一個可以相依的親人,老天爺也沒為她留下。 王府這幾日就像辦喜事,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,然而在這天大的喜事其中,唯一悶悶不樂的人,只有福晉了。 福晉沒想到做個好人,卻撿到丈夫與小妾所生、流浪在外的女兒。 可福晉也只是氣悶了幾天,就不再板著臉了。她畢竟是良善之人,雖然也有七情六欲、也有愛惡喜憎,可只要是人就不能苛求,能做到提起又放下的已經不容易,因為不提起也不必放下的,已經成了神仙,還有大多數既提起又放不下的,都下了地獄。 再說到眼中沒有提起也沒有放下的,已經成了佛祖身邊的菩薩。這樣的「人」不是沒有,只是鳳毛麟角,人間聖賢。 小格格的病一好,就搬到了西廂,於是織心又回到福晉身邊侍候。 在福晉身邊,織心跟著主子時常要往前廳、後院行走。 於是,織心見到雍竣的機會,忽然又多了起來。 但是每每見到他,她便低頭避開他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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