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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一


  聽他提到芸心,她心一涼。

  「她才見你一面,就特地到書房來對我提起你,你說奇怪嗎?」他眯眼問。

  「是嗎?」她屏息。「少福晉對您說了什麼話?」

  「想一想,芸心其實也沒說什麼,」他口氣雖淡,眼神卻很犀利。「我好奇的是,不過一面之緣,她何必來書房與我談你?」

  「也許,」她眸中掠過幽光。「少福晉畢竟是正室,她心底介意妾室的存在,所以才會特地在夫君面前提起我,來測試夫君的反應。」

  「芸心不是那樣的女子。」他濃冽的眼神淡了幾分。「如果她心底有事,會對我說清楚。」

  他倒瞭解芸心。意濃突然感到好奇,不知他與妻子之間的關係,有多麼的水乳交融?因為她與芸心在文錦堂見面時,絲毫未感到芸心為人妻者,見到自己的夫君納妾,正常該有的妒意。

  意濃瞭解女人,即便再賢良淑德的女子。見夫納妾,只有傷心。特別是冰雪聰明的女子,反應只會更激烈。

  如她,倘若夫君納妾,她不會隱忍,必定千方百計求去。

  這也是她一心想離開元王府的原因之一,不因為做妾而不滿,而是因為將心比心,她絕不能搶奪其他女子的丈夫。

  更何況,這名女子是芸心。

  「少福晉也許不是那樣的女子,」她再試探,火上加油。「可夫君與濃兒雖然是新婚,現在府裡的下人們,心底卻都已經知道濃兒也是個主子,再加上老福晉也喜歡濃兒,這樣一來,少福晉也許會認為濃兒搶了她的風采,也會感覺到她的地位受到威脅,心中難免不快,故此少福晉自然想知道,是否連夫君也疼愛妾身——」

  「我已經說過,芸心不是善妒的女子。」他聲調嚴厲起來。

  他生氣了,對她刻薄的猜疑而生氣。

  她靜靜看他,為他保護芸心的堅定,有些動容。

  「夫君您有所不知了,女人心、海底針,天底下有哪個女人不善妒的?」她幽幽道。

  他冷笑。「善妒,就像你現在這樣?」

  她停止再言,看他片刻。

  他的眼光已經不同,除了對她的迂腐不耐之外,還多了對她猜疑的鄙視。

  「濃兒只是實話實說而已,」她繼續往下說。怪的是,她想看看,因為她尖酸刻薄的妒意,他會有多麼討厭自己。「天下為妻者,有哪一個妻子不會嫉妒?但是新婚之夜,濃兒還把夫君讓給她呢!由此可知,濃兒已不算善妒的女人,倘若老福晉知道這件事,還會誇濃兒賢德的——」

  「夠了!」他冷斥。

  原來她是這個目的!

  新婚夜趕他下床,根本不是真正的賢德,只不過想博得賢德的美名而已。

  「夫君不喜歡聽實話?不願瞭解這便是為人妻的心情?」她問,語氣犀利起來。

  事實是,他娶妾時,並未考慮芸心的感受。

  然忿怒的他未發現她的改變。「你說得對,女人心,海底針。」他看她的眼色跟他的聲調一樣冶。「今天倘若不是芸心,我還不能瞭解真正的你!」

  這話跟他的口氣一樣重。

  意濃僵直地杵在原地。

  他沒有罵她半句,更沒有指責她的不是。

  但,這話傷到了她。

  「明早我還要進宮,今夜有許多公事要辦,你先歇息吧!」他道。

  冷淡的口氣,好像連話都不願再與她多說一句。

  意濃站在房裡,看著他走出去。

  這一回,她沒有送他出門,但正處於盛怒中的他,根本沒留意到她不同於以往的改變。

  半個月來,她的丈夫不再踏進她的屋子一步。

  因為如此,意濃出入王府的行動更加自由自在許多。

  她有很多的事要做,丈夫不再對她關注,甚至與她疏離,對她而言其實是好事。

  就算,爭吵那一日,他最後說的話傷到了她……

  但他們原是沒有感情的「夫妻」,無論他喜歡她或者討厭她,對她並不重要,所以就算他誤會自己,意濃也可以完全不在意。

  是這樣嗎?

  她告訴自己,的確是這樣的。

  「你變了。」琉璃廠附近,巴雍竣站在火神廟前對意濃道。

  「變了?」

  「你有心事?」他盯著她,目光有一絲詭譎,一絲了然,還有一絲玩味。

  她抬眼看巴雍竣,她的主子。「人活著,哪一人沒有心事?」

  「你連說話也變了。」他卻道。

  她不語,凝望巴雍竣。

  「以往意濃格格只談殺人,不談心事。」

  「那是在江南的意濃,而且,意濃也從不殺人,只保護人,例如,柳織心。」

  他笑,聽到「柳織心」三字,犀利的眼色變得柔和。「在京城的意濃,只談刊本與書畫,更不談心事。」

  「您究竟想說什麼?」

  「意濃,」他低笑。「你問我想說什麼,我倒想問你,心底究竟想什麼?」

  她看著他,竟茫然起來。

  「我來告訴你吧!」巴雍竣撇嘴,犀利的眼直視意濃。「無論你心底想什麼,你只能想『離開他』這件事。現在不想,恐怕永遠都無法再想。」

  她移開眼,望向別處。「我確實想著這件事,但是,我不能拖累阿瑪。」她回避巴雍竣犀利的言詞。

  「你已經想到方法?」他知道她提及此,便已經考慮周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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