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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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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也對。」永琰撇起嘴。「倘若福晉親自開口要你回去,那麼你肯回去嗎?」他道。 禧珍瞪著他問:「福晉為什麼忽然讓我們回去?」 永琰斂下眼。「你大了,額娘知道,不能讓你再流落江南。」 禧珍胸口一窒,喃喃地道:「我離開京城,是阿瑪當年的意思……」 「既是親王府的格格,落葉終要歸根。」 「福晉也是這麼想的嗎?」她天真地問。 「倘若不是如此,就不會命我前來接你回王府。」他對她這麼說。 禧珍被打動了,她的心口揪得緊緊的,忽然覺得慚愧…… 「那麼我就該回去……」她低喃。 永琰的眸光變得深濃,他沉默著,思索著什麼…… 「可是回到王府後,我還是我嗎?」她忽然變得老成世故起來,正經八百地問他。 這話雖問得莫名,可他理解得真切。「只要你想做你,便是你自己。」他答得奧妙。 禧珍總算露出笑容。「那麼……如果要回去,咱們幾時能動身?」她忸忸怩怩地問,剛才明明是她說不回去,現在改變主意的也是她。 「我能等,等你把這裡安頓妥當。」 「這兒?可是這兒只有幾畦菜圃和一幢破竹屋,沒什麼好安頓的!就這樣擱著沒關係,將來我一定還要再回來!」她自信十足地對永琰說,可愛的固執裡有濃濃的留戀。 她喜歡江南、喜歡杭州西湖、更喜愛聽東明寺裡的老和尚說經。 「只要你想回來,隨時都可以。」他墨黑如深潭的眼眸凝望她,對她承諾。 禧珍看著他,覺得放心了。「那麼我們明日一早就動身好吧?」她兩眼晶亮、晶亮地,忽然覺得未來可以期待了! 永琰深邃的眸光閃爍…… 她清靈純潔的笑容彷佛蓮花一般無染,她相信自己,然而他卻不能告知她,此行接她回王府真正的目的。 隔日一早,當小碗他們得知小姐終於要回王府,興奮地紛紛改口叫起「格格」。 白天他們收拾收拾,然後乘小舟回到城裡買了遮篷馬車和一頭驢子,女眷們坐在車上,貝勒爺、總管大人騎馬,小杯子跟小盤子除負責駕馬車外,兩人輪流騎驢,然後一行人便浩浩蕩蕩、歡歡喜喜地啟程,就等著回到久違的北京城。 晚間,他們來到杭州郊野的客店投宿。既然出外也就不分主僕,大夥兒一起圍著一張桌子吃飯。 小碗忙張羅,叫了一桌子的素飯菜。 然而奕善瞪著這一桌時蔬,直皺眉頭! 「總管,素飯菜您吃得習慣嗎?」小盤子看奕善猛皺眉頭,他忽然心血來潮地問。 「當然不慣!」從昨夜開始,這兩天吃了幾頓青菜豆腐,吃得他嘴裡淡味的很!逮到機會,他非得抱怨不可! 「怎不慣哩?」小盤子天真地說:「咱們吃素飯素菜的,身體強健、頭妤壯壯,非但不容易得病、身子骨還常感輕安,比尋常人腦筋靈活、反應敏捷——這只要多吃幾頓素菜飯就慣了,沒啥不好呀!」 奕善聽得一愣愣。「可這沒魚少肉的……吃得痛苦呀!」他不信,嘴裡頭嘟嘟囔囔地念叨:「你這窮酸小子,才不知道肉香!」 奕善也是倚老賣老,故意說給桌旁這個不吃肉的格格聽,期待經他這一提點,禧珍能儘早開悟。 「總管,咱勸你還是少吃肉的好!」小杯子眼珠子一兜,忽然站起來道:「這樣吧!我就給您說個真實的案例,那要說起咱們村頭那個養豬大戶郭大胖、郭大財主,他可是白手起家,豬圈裡養的肥豬比幾個村莊的加起來還肥!他不僅養的上百斤好公豬,就是他一家子自個兒吃豬也都養得肥肥嫩嫩,油水不少!他是那養豬的農戶嘛!平日裡宰殺牲畜一批批地運到街市販賣,吃得滿嘴肥油、錢賺的下亦樂乎,可這其中不知道造了多少殺業呀,阿彌陀佛!善哉善哉!」 小杯子學那東明寺裡的師父。「天理昭彰、果不其然?這殺業可是有報應的!話說這個郭大胖年前忽然就患了怪病,家裡請了十幾個知名大夫都治不好,甭說為治這怪病花銀子像流水,把先前殺豬攢的好大個家業,全都讓這個怪病給敗耗光了!這還不算什麼,到了今年年中,那郭大胖病著病著突然學起豬公怪叫,嗷嗷嗷的,死前發起瘋病跌跌撞撞的奔到豬圈,任誰也拉他不住!您瞧他到這豬圈做什麼?他每日就學豬公把四肢趴在地上猴急著吃米糠、喝餿水呀!這樣折騰了半個多月,弄得人不人、豬不豬,最後還嗷嗷叫了三晝夜,塞了一嘴米糠、屎尿的,才慘慘地給叫死的!」小杯子活靈活現地說書一般。 一旁小盤子哥倆好,小杯子一說豬他就學豬叫、一說趴在地上吃米糠、喝餿水,他又東滾、西爬的,最後學起豬圈裡的大豬公嚎叫。 這情景不僅奕善看得一愣愣,客棧裡的客人們更看得一愣愣,禧珍春蘭小碗小碟坐在飯桌旁面面相覷,看到小盤子還在學公豬嗷嗷叫,四個人齊聲「噗哧」笑出來。 「這說得——真的假的?怪嚇人的!」奕善瞪大眼睛,張大嘴巴,發著抖問。 「是啊、是啊,真的假的呀?」客棧裡的客人全都好奇,一時喧騰不已。 「當然是真的囉!」小杯子對眾人宣佈。然後他湊近總管跟前,小聲問:「總管大人,平日裡王府總要拜神祭祖,免不了你得驅使廚下殺豬宰牛羊的,供給祭祀吧?」 奕善兩肩一聳、眼珠子瞪大。「那、那不幹我的事兒呀!那都是府裡上頭交代下來的!」 「耶?說得是呀,總管大人您勉為其難嘛!被牽連了,怪可憐見的。」小杯子垂下嘴角。 禧珍春蘭小碗小碟就快笑歪了! 「小杯子,你少說兩句,瞧瞧快嚇壞總管了。」禧珍見奕善臉色一陣青、一陣紫的,雖然她自個兒笑得最大聲,可她終究還知道自己是個主子。為免小杯子那唯恐天下不亂的個性再胡謁下去,當真嚇死總管大人,她只好開口阻止小杯子。 「可格格,小杯子說的也是事實嘛!咱們村頭那郭大戶確實是嗷嗷叫的死在豬圈裡頭的!我瞧書上說,那是殺業的惡報呢!」春蘭聽得認真,活了大半輩子從京城流落到村野,加上從前王府裡下人幾十多個,人人各有苦衷,她見多聽多後,最深信這因果輪回。 「是吧!瞧吧!現下連最老實的春蘭姐也跳出來作證了!」有人助陣,小杯子得意的。 禧珍癟癟嘴。「總管大人,小杯子胡謅慣了,他說的話您千萬別擱在心上!不過這幾天可得委屈您,陪咱們吃幾頓素菜。」她笑在肚子裡憋得疼。 「不不、格格不委屈、不委屈!吃素菜好,吃素菜最好!」奕善邊搖手,邊扒了幾口素飯菜。 「咱們格格當然不委屈啊!」小碗笑嘻嘻地道。 「格格不委屈……咱可委屈死了……」奕善癟著嘴,要哭不笑。他這會兒想吃肉又怕吃肉,憂愁著往後不知道該怎生辦才好了,竟忍不住碎碎念叨起來。 那肉是香,可現下他縱然想吃,想到那郭大胖死時學豬嗷嗷叫……嘖嘖嘖,豈一個「慘」字了得!往後再吃肉他可得考慮考慮。 幾個丫頭聽見這話,個個掩住嘴偷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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