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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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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並不明白這府裡的下人在大福晉奶娘的指示下,沒人敢來照管她這失去親娘保護的小小八歲孩子。 夢中,她恍惚間憶起三歲時發生過的事,原本她的記憶遺忘了這樁幼年往事,只有額娘始終耿耿于懷,自那之後便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她,每日早午晚各三回,用大夫調製的藥水灌洗她的雙眼。 而如今額娘死了,這已經第八日,小禧珍的眼睛再沒有人用藥水細心地替她灌洗,於是漸漸的發紅乾澀,腫痛起來。 禧珍的雙腿跪了這許多時辰,也早已經由痛轉為麻痹然後失去知覺。 然而雙腿與雙眼的疼,再怎麼也比不上她的心痛…… 然而她還太小、小到根本就不明白,為什麼她瞪著額娘的靈牌,會突然有這痛徹心扉的,說不出口的痛苦? 禧珍並不知道她的身子正在搖晃著,因為即使是個大男人都不能忍受這長跪的酷刑,何況她只是個八歲的孩子! 禧珍虛弱地睜大眼睛,目不轉睛地瞪著她額娘的牌位,想弄明白心窩的痛楚。然而她虛弱的身子,搖晃的幅度卻越來越大…… 永琰跨進他阿瑪小妾的別苑內,立即見到廳內已布妥的靈堂。 但就在夜半時分,在這空無一人的靈堂內,他卻看見一名小女娃兒獨自一人跪在靈堂前,身子搖搖欲墜…… 他走到女娃兒身邊,站在數尺外觀察著她清秀絕麗的側顏,訝異于這小女孩小小年紀,已經擁有渾然天成的絕世容貌。 他雖未認出這名小女孩,然而永琰知道,這水湘別苑的女主人,曾經為他的阿瑪生了一名小格格。 這處水湘別苑是他額娘的禁忌,除了阿瑪、總管以及別苑內的奴婢,府內所有人顧忌著福晉,因此都將這水湘別苑當成是隱形的、根本不存在。 永琰是恪瑤的親生子,他當然更不可能走進這水湘別苑。 安親王府裡的水湘別苑就像遺世獨立的桃源,但這是他阿瑪一人的桃花源,卻是他額娘心中最深最苦的痛。 永琰凝立在小女孩身邊,出神地凝望著這搖晃著孱弱的身子、卻兀自苦撐的小女孩,並且注意到她紅潤腫脹的雙眼…… 這片刻,永琰以為這女孩是為了她額娘的死而哭腫了雙眼。 時光如靜止般悄然無息地漂流過,他就這麼出神地凝望著女孩,懷著一種連早熟的他也不瞭解的情緒,萬種滋味驀然掠過心頭,彷佛在許久許久之前,他早已經認識她…… 禧珍回頭看到這名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年,她紅腫的雙眼茫然地癡望這專注地審看著自己的陌生人,心口又突然狠狠地揪痛起來—— 較之於前,胸口忽然增加數十倍的疼痛,突如其來地打擊禧珍!讓她再也撐不住—— 她驀地朝前倒下! 永琰在第一時間上前接住她…… 禧珍的額頭撞到他堅硬的胸口,而這昏頭暈腦的疼痛,竟驀然逼出了她的眼淚…… 永琰看到女孩的淚水,伸手抱住她時,他朝上的掌心接到了她落下的淚滴…… 「你沒事?」他抱緊懷中這小小的、嬌弱的身軀。 永琰的問題註定得不到回答。 因為這個臉上掛著淚痕的小女孩,早已經暈厥在他的懷裡。 禧珍醒過來的時候,天已經亮了,她一時間回不過神,蜷縮在暖呼呼的被窩裡,還等著額娘來喚她起床…… 「醒了?」永琰盯著床上那一臉困意的小女孩。 忽然瞧見床邊坐了一個陌生人,禧珍瞪大眼睛,一骨祿從床上爬起來—— 「唉喲!」沒想到膝頭一磕在床墊上,就教她疼得眼淚都掉下來了。 永琰坐在床沿,見她傻呼呼的舉措,不由得嗤笑出來。「你到底在靈堂前跪了多久?兩個膝蓋腫得跟饅頭一樣大!」 禧珍搖頭,淚珠兒就成串地滴下來。「額娘……」 膝蓋疼痛讓她想起了額娘已經亡故,膝痛加上心痛,禧珍傷心得說不出話…… 忽然間她嘗到嘴角邊鹹咸的滋味兒,她愣愣地伸出手背,抹了一手濕濕的淚水。 這是什麼?禧珍問自己,忽然想起昨晚在靈前做的夢,她想起了三歲那年額娘眼睛裡滴下來的「水」,便癡癡地發起呆來。 「怎麼?你跪傻了?還是舌頭被貓給吃了?」見她的淚珠像不值錢,成串成串的掉不停,永琰逗她。 再怎麼樣永琰還是大孩子!越是沉穩的大男孩,見了這傻呼呼的丫頭,就有一絲心疼。 禧珍用她稚嫩的童音問:「你是誰?」 「你不知道我是誰嗎?」 禧珍再搖頭。 「那你總該知道,自個兒的阿瑪是誰吧?」 「我知道,阿瑪就是額娘的丈夫。」 永琰忍住笑。「那麼我就是你阿瑪的兒子。」 禧珍一臉茫然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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