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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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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說得是!咱們萬萬誤事不得。」阿南達順著永琰的話說。「既然任務已達成,明日就回轉京城,咱們也該舒舒心談點別的事,例如你的婚事——日前我聽說你阿瑪與簡親王密議,已經給你訂下簡親王的婚事?」他不再談政事。 「近日我阿瑪的身子不適,這事已暫且擱下。」永琰淡聲回答。 其實他心知肚明,卻不想提及自己的家務事。 他的阿瑪為了府內一名小妾,已經數月未出水湘別苑。這事兒如今已鬧得府內人盡皆知,只差還未傳出府外,一旦消息傳出,不僅安親王一世英名將會毀於一旦,安親王為一名小妾廢寢忘食、藉口託病不上早朝之事,倘若皇上得知內情,只怕安親王府將有禍事。 「這麼說你的親事沒門兒了?」阿南達大笑:「這樣也好!說不準皇上早已經屬意,要將哪個皇格格指給你為妻!」 永琰微笑著,卻未接話。 他知道一旦噶爾丹起事,烽火戰起,自己娶妻一事怕會就此擱下,待戰火平息…… 永琰沉斂的眸光移向帳外那晃動的人影,知道和平這一天,恐怕三五年後都不能來臨。 安親王福晉恪瑤明白,即使顏寧已死,她丈夫的心也不會回到自己身邊。顏甯死後岳樂就像個遊魂,他對那死去女人的懸念,讓她的怨念更加深了一重! 平時丈夫有多少女人恪瑤都可以不管,畢竟她是王府大福晉,不會為了王爺納妾這種小事計較,然而憑著一個女人的直覺,她明白這個顏寧有多麼的不同——因為顏寧所奪走的,是她丈夫的心! 而當年顏寧奪去了她的丈夫,現在顏寧死後,竟還要把她丈夫的心也給帶走!岳樂所有的心思與情感幾乎全給了顏寧,說來殘酷,然而事實就是如此——其它女子在他的生活中如同點綴,包括她,岳樂的結髮妻子恪瑤。 靈堂已經佈置好了,恪瑤心痛地瞪著丈夫為那名賤妾安置的牌位,上頭竟寫著「結髮愛妻顏甯」這六個字! 當看到那牌位上綢繆眷戀的字眼後,恪瑤就徹底心碎了! 從這一刻起,她對自己的丈夫不再存有任何幻想,也不再期盼他有回頭那一天。 恪瑤這深沉濃稠的怨恨,自然而然遷怒到顏寧八歲的小女兒禧珍身上。 恪瑤的家世顯赫,連那名勾引自己丈夫的賤妾在世時,她都能做到毫不計較,何況是對一名小女孩?她恨禧珍,然而只要有丈夫在,人前人後,她仍然必須做一名秀外慧中、寬容大肚的大福晉,不能也不會怨恨一個八歲的孩子!雖然她要掌控禧珍的命運易如反掌,然而她絕不會為了這弱質的孩子,就輕易淪喪她的高貴與驕傲! 恪瑤的奶娘一向明白福晉的心思,站在靈堂前,她附在主子耳根邊叨念道:「福晉,您瞧那賤妾生的孩子,她對自己額娘的死亡好像無動於衷……好個鐵石心腸的女娃!」 恪瑤轉頭看見畏縮在角落的小禧珍,她慢慢眯起了眼…… 獨自一個人蹲在靈堂角落,禧珍抱著自個兒的膝頭,木然地瞪著來來往往的人們,直到安親王走過來擋住她的視線…… 岳樂瞪著這個自己與顏寧所生的小女兒。 他久久地瞪著她,從禧珍來到這裡蹲在這個角落開始,他視線就不曾離開過這個孩子。 然而這幾刻鐘的時間過去,他沒見到這孩子因為她額娘的死亡而哀泣。 連顏寧身邊的小婢女都倒在靈堂前痛哭失聲,然而這小女娃——她的表情是木然的、血液是冰冷的,從頭到尾她只是睜大了那雙與顏寧一模一樣的大眼睛,瞪著這些前來靈堂致哀的眾人,彷佛事不關己、彷佛死的人不是她的額娘! 禧珍抬起頭見到她的阿瑪,她的表情如大夢初醒般,過了許久才畏怯、遲疑地叫了一聲:「阿瑪……」 見到禧珍木然的表情,陡然間,岳樂心中升起一股忿怒…… 「你額娘死了、她永遠永遠的離開你了!你傷心嗎,禧珍?」他幽幽地問。 禧珍小小的身子忽然顫了一下,然而她僅僅將身子往內縮得更實,然後她垂下頭,彷佛這個問題迷惑著她…… 「難道你額娘死了,你還不傷心嗎?」岳樂再問,他如石塊般堅硬的眼光漸漸放冷。 禧珍抬起頭,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無語地凝望著她的阿瑪。 這小小的孩子並不明白,她的阿瑪為什麼如此追問自己的原因。然而她答不上來是因為她無法分辨,她心口那絞痛著的,是什麼樣的滋味…… 「你真的對你額娘的死,沒有半分傷心?」岳樂的眼神冰冷,他瞪著禧珍,這小女娃白皙乾淨的臉龐上,沒有一丁點流淚的痕跡!「我確定,你大概是半點也不傷心的!」他終於喃喃道。 禧珍還來不及弄清楚她阿瑪的意思,就忽然被拽起—— 她纖細的手臂吃痛著,然而她的阿瑪毫不留情地用力拖著她,直把她拖到額娘的靈前—— 「你給我跪在你額娘面前!你這鐵石心腸的孩子,竟然連你額娘去世,你也不掉一滴眼淚嗎?!」岳樂忽然甩開小女兒,野蠻的程度就像對待戰場上的仇人。 然而禧珍只是呆呆地瞪著她的阿瑪,彷佛不明白,為什麼過去疼愛自己的阿瑪,會突然這樣嚴厲地對待自己…… 「好!你就好好給我跪著!在沒看見你掉一滴眼淚之前,你就永遠不許給我站起來!」安親王怒吼。 他突然發瘋一樣狂暴的舉動,嚇壞了眾人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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