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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八


  一名行為舉止粗俗不雅的女子,何以不能有聰辯的智慧?何況她讀書識字,能吟詩抄書。她並不庸俗,遣詞用字還有過人的敏慧,甚至,聰辯的詞鋒,犀利得足以令他啞口。

  然而,何以這樣一名女子,行為舉止卻大而化之?

  他忽然想起,他從未真正瞭解過他的妻子。

  定棋問自己,他是不是對她錯估了什麼?

  「我要知道,你不接受的理由。」他深思地問地。

  「理由很簡單,我是妒婦,不願與別的女人共同擁有一個丈夫,就是這樣而已。」

  他盯著她。「如果我們是恩愛情重的夫妻,你不接受的理由就夠充足,但事實是,我們並不是一對恩愛夫妻。你是妒婦,這理由不能說服我。」

  我們並不是一對恩愛夫妻。這話從定棋嘴裡說出口,對巴哥來說,有如大夢初醒,卻心痛難受。

  「對,我並不在乎你納妾。」她這麼對他說,為維持尊嚴與驕傲。「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納妾!不在乎與不能接受,這兩者是有分別的,我想你很清楚。」

  她的話讓定棋冷下眼。

  猶記得,她說過他若另納側室,求之不得。

  如今出爾反爾,竟然只為嫉妒!

  「平日你大而化之的舉止我都能忍受,但不容側室,不是大家閨秀的行為。」他冷道。

  「我不想做這樣的大家閨秀!」巴哥反抗。「不容側室又如何?倘若今日女子能嫁二夫,兩位丈夫都有容人的雅量,那麼我便不反對你納妾。」

  「胡鬧!我希望這話只是玩笑。」他沉下臉。 「為了你的嫉妒,要把我們兩人都陷入地獄,簡直是無知的行為。」

  地獄?「不能納妾,對你來說是地獄嗎?」她寒心。

  「夫妻不能恩愛,那麼只有相敬如賓。」他沉聲說:「我自認做到尊重,但倘若你不容側室,恐怕我們之間,將連最基本的敬重都不存在了!」

  「納妾,就是尊重嗎?」她質問,心更寒。

  「至少是辦法!我可以不再約束你,在府中隨你所興,但這貝勒府需要一名蕙質蘭心的女子,協助我料理府中內務。既然你不能勝任,那麼納入側室便是必然。」

  「納側室,是為幫你料理府中內務,還是根本上你喜歡的就是『蕙質蘭心』這樣的女子?」她搖頭,忽然傻笑。「我真是問的太傻了,對嗎?又有哪個男人,不喜歡這樣的女人?你說的,是像柔安格格那樣的女子吧?你認為她蕙質蘭心嗎?可我卻不明白,願與別的女子共有一個丈夫的女人,究竟是什麼心態?這樣的女子當真蕙質蘭心嗎?或者根本就是虛偽矯情、別有心機?」

  她這番話,讓定棋眼色更冷。 「我竟不知,我的妻子言辭如此尖銳,傷人傷己。」

  「我只是說出事實。」他的指控讓巴哥心痛。「難道你以為,柔安格格不會嫉妒、不會吃醋嗎?除非她不是女人。」

  「並非所有的女人,都像你這麼不懂事。」他沉聲指責她。

  「不懂事?」他的指控,讓巴哥受了委屈。「如果這樣叫做不懂事,那麼願與人共侍一夫的女人就是虛偽壓抑了!」

  「就算你無理取鬧,我還是會納側室!」定棋強硬地說:「不管你選擇平靜的接受,或者反抗咆哮都不會改變我的決定,但如果你選擇後者,我會考慮進京面聖,請皇上收回成命,容我休妻!」

  「如果可以的話,我倒寧願你對我這麼做。」最後,她這麼對他說。

  早上用膳時,柔安出現了。

  過去幾日她尚且避嫌,然而今天卻一早就出現在飯廳,並且就坐在定棋身邊,絲毫未加避諱。

  巴哥沒有逃避,她平靜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,面對柔安勝利的笑臉。

  「少福晉,早。」柔安含笑問安。

  今早她不稱巴哥姐姐,在定棋面前,她謹慎守禮。

  「早。」巴哥匆匆回一聲,顯得心事重重,未看她一眼。

  柔安的笑容消失。

  下人們開始上菜,柔安特地盛了一碗熱湯,捧到巴哥面前。「少福晉,這湯是柔安特地為您做的,您嘗嘗,合不合您的胃口?」

  「你做的?」巴哥愣住。

  「是,這是今晨柔安早起,到廚房為您做的湯。」柔安笑著說:「我聽貝勒爺說,少福晉的胃病又犯了,所以柔安特地下廚,親自給您做一道熱湯暖胃。」

  巴哥瞪著那道熱湯,心口淌血。

  倘若,一名女子機關用盡、能虛偽得如此徹底,那麼不懂也不屑使用計謀的她,還能拿什麼與之相爭?

  「你拿走,我不想喝。」她冷然道,推卻了虛偽,也把定棋推得更遠。

  柔安的笑容僵在唇邊。

  定棋的眼色更冷,如十二月寒霜,足以凍結巴哥的心。

  而巴哥的拒絕正如柔安所願,柔安失去笑容,下一刻,她委屈的眼神便投向定棋。

  「格格特地為你做的湯,你應該喝下。」他的聲音很冷。

  巴哥沒有反應。

  「不要緊,既然少福晉不喜歡喝湯,那麼柔安再去炒一道熱菜上來。」她立刻起身,欲往廚房。

  「不必了,格格遠來是客,不應該下廚做湯炒菜。再說府裡不缺飲食,阿四嬸做的菜也比較合我的胃口,我更加不需要你的服侍,格格不必多禮了。」她冷言拒絕。

  這話一出口,飯廳裡的氣氛就陷入僵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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