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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七


  然而柔安只是低下臉,她沒有生氣也沒有罵人,反而像個小媳婦一樣神色變得哀婉恭順。「是呀,」斂著眼,她幽幽低訴:「柔安明白,別說是姐姐,就是姐姐身邊的一名小丫頭,都有資格可以教訓柔安的。可不管柔安受了什麼委屈,一定會受著,就當做這是姐姐的教訓,謹記在心。」

  這話,讓小春瞪大眼睛,氣得咬牙。「什麼跟什麼呀!咱們少福晉幹麻要教訓你呢?!你這是!」

  「小春!」不知小春又要說出什麼難聽的話,巴哥制止她再往下說。

  「少福晉,您讓我說——」

  「別說了!」巴哥站起來。

  柔安仍站著,她垂著頸子神色委屈。

  小春見她那模樣就有氣。「可是——」

  「我們走吧!」

  「姐姐。」柔安卻開口叫住巴哥。她走到巴哥身邊,然後說:「柔安不知做錯了什麼。當日在飯廳姐姐忽然離去,柔安自知不受歡迎,本欲告辭,可是貝勒爺開口讓柔安留下了。柔安一向仰慕貝勒爺,貝勒爺既已開口,柔安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,可柔安既然答應留下,便想既已住在府中,就該盡心服侍以回報貝勒爺的恩情。姐姐、柔安這麼做,錯了嗎?」

  看著走到自己身邊女人,巴哥的神色轉為肅穆。「你說,是定棋要你留下的?」

  「是。」她露出優雅的笑容,掩飾勝利者傲慢的直陳。「柔安斗膽,在姐姐面前妄自猜測……貝勒爺留下柔安,想來是不討厭柔安的,或者,貝勒爺甚至喜歡柔安,才會讓柔安留下。姐姐您是貝勒爺的妻子,妻子是地,丈夫是天,為了貝勒爺,姐姐難道不能容下柔安嗎?」她直言道出所欲所想。

  她要巴哥容她,意即是,有一天她會進府,與巴哥共侍一夫。

  巴哥看著她,看著眼前這名咄咄逼人的女子。

  她一再退讓,可柔安格格一步步逼進,甚至不容她逃避。

  「你要我容你什麼?」她面無表情地問柔安。

  柔安一笑,然後收起笑容。「姐姐明白,柔安問的是什麼。」

  巴哥淡下眼。 「我能決定容不容你嗎?既然是定棋留你住進府內的,那麼,只要你高興就請盡情住下,不必問我的意見。」

  「可是我不希望姐姐不高興,否則,貝勒爺不會開心。」

  「他不會管我的心情如何,你也不必管我的心情怎麼樣。我想你不會輕易放棄進府的目的,既然如此,問我高不高興也只是多此一舉,又何必跑來湖苑跟我示威?」她話說得白,不再逃避。

  柔安神色微變。 「姐姐,您的話嚴重了,柔安豈敢!」

  「我的話不嚴重,只是直接。」巴哥正色看她:「原諒我不習慣拐彎抹角,說話一向直來直往。所以,我只能告訴你,如果你想進府,那就要靠你自己的本事,不必找我挑釁,因為這麼做非但一點用都沒有,而且顯得膚淺可笑。柔安格格,如你這般有心機的女子,又何必做這麼幼稚無知的事?」

  這一席話,讓柔安徹底變了臉。

  現在,她明白貝勒府的少福晉不是笨蛋,她竟然低估了這名女子!

  「我以為,至少讓你明白,我存在的事實。」收起嬌柔的語調,柔安的聲音顯得低沉。「不過,我承認你說的對,我根本不必管你的心情,因為不管你願不願意面對,貝勒爺欲納側福晉的心意,恐怕是不會改變了。」

  巴哥面無表情。

  「怎麼?需要時間調整好你的『心情』了嗎?」柔安咧嘴。

  「請你告訴我,」巴哥忽然問她:「我真的很想知道,為什麼,你竟願意與別的女子共侍一夫?」

  柔安眯眼,然後冷笑。「名義上,共侍一夫那又何妨?我自有我的手段,對付與我共奪恩愛的女子。只要讓夫君的心向著我,縱有其他女人存在,對我又有什麼妨礙?」她話中有話,警告巴哥。

  對這樣的女子,巴哥心寒。「我實在不歡迎你,也不喜歡你!」她直接對柔安說:「但是我不明白,為什麼你一定要讓人討厭你呢?貴為貝子府千金,詩書禮教不會少,難道你的心胸眼界,就只是鑽營一門妻妾鬥爭,如此而已?」

  柔安一愣,神色僵硬。

  巴哥不再與她多話,拉著小春的手,她轉身離開。

  「柔安知道了!」柔安忽然提高聲音,在巴哥背後喊道:「柔安向來知道進退分際,既然少福晉不歡迎柔安、更容不下柔安,那麼柔安自會去請求貝勒爺,允許柔安離開貝勒府。」

  巴哥一怔。

  就在她發呆的時候,柔安已經轉身先離開湖苑。

  晚間,巴哥沒到飯廳吃飯,思索了一晚,終於決定到湖苑書齋見定棋。

  「察哈達,給我換壺茶來。」書齋內,定棋低頭看書。

  「我不是察哈達。」巴哥站在門邊回答,聲音有些虛弱。

  「我想問你,為什麼要搬出睡房。」她直截了當問他。

  沉默片刻,他答:「我把床讓給你,不好嗎?」

  「不是床的問題,我是問你,為什麼要搬出睡房?」

  「你需要原因,還是理由?不管原因或理由,只要我搬出睡房對你有利,這就夠了。」

  「你搬出睡房,是因為柔安格格嗎?」既然他不答,於是她問。

  他看了她半晌,然後才答:「與任何人無關。我搬出睡房,只是為你考慮。」

  「有件事我要告訴你。」他對她說:「不久之後,我將納入側室。」

  這話,說的似雲淡風輕,卻在她心底激起一片漣漪……

  他的說法,並無徵詢她意見的意思,而是直接告知。

  「這句話是問我嗎?」她終於能說話:「還是,只想確定我的心意?」

  定棋深深看著她。「你的話變尖銳了。」

  「我的話變尖銳了嗎?或者,是因為這個問題,讓你變得敏銳了?」巴哥反問他。

  他瞪著她,似在研究她。

  「如果一定要我表達立場,那麼我沒有立場。因為從頭到尾,對於這場婚姻我就沒有選擇的權利,可想而知,現在你要納側室,決定權也在你手上。」巴哥很嚴肅地看著他說:「你問我反對嗎?這真是一個好笑的問題,問題是我可以反對嗎?如果不能反對,那麼我想反問你,我可以不接受嗎?」

  他眯眼看她。

  她在繞著話講!

  反對與不接受,是同樣的答案,然而一個是積極的反抗,另一個只是被動的無奈。

  定棋思索她話裡的聰慧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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