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鄭媛 > 賣身娘娘 | 上頁 下頁 |
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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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這……主子,您當真確定是這名女子?怎麼可能?」 紫袍男子揮手。「敬南,」他頓了頓,抬起冷定的銳眸。直視名喚敬南的隨從。 「你生平可曾見過這麼美的女人?」男子淡淡地問,挑起了眉,俊顏上掠過一抹無笑意的笑痕。 刻意放慢的徐緩聲線,不是沒帶著譏刺的。 這麼美的女人,體態婀娜嬌嫋,眼藏媚星,卻又如此令人驚異地煙視媚行、不安於室—— 馮敬南壯碩的虎軀一震,垂下了頭,低聲回道:「稟主子,奴才沒見過。」 紫袍男子眸光一冷。「說過多少回了,在外頭,不必自稱奴才,免得啟人疑竇。」平淡卻暗藏冷厲地低斥。 「是,屬下記住了。」馮敬南俐落地改口。 在這位皇帝底下做事的人,不能犯第二次錯!因為他從來不會錯用不該當,或者愚昧昏沉的蠢人。 「可,主子,屬下還是有一事不明白。」等紅衣美人的涼轎轉過街角,馮敬南終於忍不住問。 「說。」 「屬下不明白,這王家大小姐,如何會是這等品德?這跟孟大人形容的全然不同……」 馮敬南沒往下說,可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。 紫袍男子舉杯,慢慢啜了口酒。 「這一點,咱們總會弄明白。」他淡淡地說,眸光仍駐留在街角。 蘇州,省園 「省園」之所以名為「省園」,乃王震依「一日三省吾身」起名。 王震在太湖一帶名氣之響亮,凡外地人提起王震,蘇州人多半豎起大拇指贊一句好,這句好是指王震做人好,講義氣。 「省園」建在太湖這塊明媚的風光水色區內,內有千步回廊曲岸枕水,三面環湖,正面建築物端正雅麗,建物內小閣亭台卻又妍媚非常。「省園」儼然已成太湖的地標,更是整個蘇州城人的光榮和驕傲。 在「省園」之外右側半裡處,有一大片視野開闊的山坡,山坡上一地草香,再深入往上走些路,裡頭竟然有幾株梔子花樹,每逢六月,雪白色的梔子香花遍滿山坡,打從王盈六歲時第一回發現這裡,便管這兒叫做「香花坡」。 「……」 坐在「香花坡」大石上,鼻端聞著梔子花香,王盈恭敬凝神誦完了一部阿彌陀佛經。 收妥了佛經,她伸個懶腰,一個人靜靜坐在石上遠眺著太湖上的風景。 「如果能一輩子這樣過日子多好?如果爹爹不逼我嫁給表哥多好……」她喃喃自語著,然後是深深歎息。 今年,她已經十八歲。若不是因為之前娘的喪期末滿,恐怕爹爹早就逼著她嫁給表哥了。昨日爹爹終於下了最後通牒,不許她任性,要她在過年前嫁給表哥。 她任性嗎?只是不想嫁人便叫任性? 歎口氣,她苦笑。 表哥愛她什麼,她清楚。他不瞭解她,甚至不贊同她的信仰,看上的只是她的外貌。 「也許這麼想對表哥不公平。能有誰不看重相貌?除非是出世的修行者……」 再歎口氣,無奈的苦笑。 可就算是修行者,不能了生脫死前,恐怕也擺脫不了著相的執著,推演起來,大概只有修執圓滿的佛菩薩才能去掉相理的執著吧! 可也真難為了他!迷戀美貌竟能讓他著迷到為了得到她,不顧議論,執意娶她為妻!輕輕勾起唇角,她譏刺地想。 娘的三年喪期一滿,她處心積慮教他難看,不惜拋頭露面,招惹城裡最惡名昭彰的風流公子,忍受那些惹人厭的狂風浪蝶言語輕薄,為的就是教表哥死心、讓爹爹對她失望,可表哥竟然全不計較,仍然堅決娶她為妻,讓爹爹也對她的婚事重燃了信心! 第三次深深歎氣、仰頭望著隱現的霞光,湖水金碧清瑩,一層層七彩光暉照映著水面上帶起的一波波漣漪,如真似幻,不像人間,好似仙境。 「真美……」她喃喃道。 其實她是習於一人獨處的,她習慣同自個兒說話,習慣自我答辯。 也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她平和、寧靜,不再以輕薄、冷嘲式的姿態看這世情。 是因為走出了自小保護著她的蓮台寺,她才明白,原來自己的容貌驚人,只要一現身每每要駭動世俗,男人見了她愛她、要她,無端為她滋事,女人見了她多是嫉妒與憎恨……所以三年來她藏起真性情,以輕薄媚俗的姿態譏世,只除了當她一人在這片「香花坡」時,她才會顯露真實的本性。 記得三年前有一回,爹爹聽見二哥批評她的相貌,當著她的面,爹爹雖然打罵了二哥,可她明白,爹爹私心是同意二哥的話的,否則不會自那時開始,執意要她嫁給表哥。 她揣測過爹爹的想法,估量到他老人家大概以為,只要她嫁人,一切因她容貌而起的爭議以及不便就成過眼雲煙,她終於可以出門見人,逢人問起、過年過節時,爹爹再也不需因為她不現身,說些言不由衷的謊言,失禮于親戚朋友。 她失笑,想著如今爹爹恐怕反倒希望她半步也別踏出家門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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