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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八


  寶兒接著把那日的情景仔細說了一遍──原來那日西門炎見王妃臉上還未生出黑氣,顯是剛停氣不久,心窩還是溫的,便以內力助王妃續氣存命,一面通知傅先生去找唐煜。

  唐煜素有妙手回春的美譽,只要病人還有一口氣在,天下就沒有他唐煜救不活的人!

  聽到娘親平安無事,竟然又活轉了過來,明月除了感激唐煜,心底十分明白,若不是西門炎及時出手,娘親的命也不得周全。

  凝視著床頭繡面,明月知道自個兒此刻已回到西門府中,娘親活轉過來她雖然高興,可胸口一股沒來由的酸澀,仍然教她內心百感交陳……「小姐,您臉上敷著東西,千萬別哭啊!」寶兒雖然不明白明月心底的事,可她看得出來小姐又難過了。

  明月搖頭,強顏歡笑。「寶兒,你可知道,唐公子為什麼在我臉上敷上這樣東西?」她問。

  明月只覺得臉上十分疼痛,但比起先前以為娘親去世時,那心頭如刀割般的痛楚,這點疼痛就不算什麼了!

  「我聽唐公子說,他有法子能讓小姐臉上的胎痕消失不見!」寶兒興奮地道。

  這些日子來,寶兒的臉上首次露出歡笑。

  「消失不見?」明月怔怔地重複寶兒的話。

  「是啊,小姐,唐公子說,等今晚除下覆在你臉上的藥布,就知道成不成了!」寶兒道。

  聽寶兒這麼說,明月的心平靜下來。

  原來還不知道能不能成的事,寶兒也未免高興得太早了。

  「如果您臉上的胎痕真能消失,那小姐就不必再煩惱了!」寶兒又道。

  「煩惱?」明月搖頭,現出一抹黯然的笑顏。

  「小姐,您別否認了,寶兒從小服侍您,還不知道您心頭的難受嗎?再說,如果您的臉更好了,那麼西門爺兒肯定會更愛您的──」

  「寶兒。」明月打斷她的話。「我累了……」

  「噢。」寶兒忙替小姐蓋被子。「那您歇著吧,就等晚間揭去臉上的藥布了!寶兒歡歡喜喜地道,渾然不知明月的憂心。

  寶兒安置好了她家小姐,這才放心地推門出去。

  躺在床上,明月心頭卻思潮起伏……她沒料到娘的病會被西門炎所救,她欠了他,卻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如此做?

  唐煜善自己治病,也是他要求的嗎?如果她的臉壓根好不了,一輩子是這樣,那又如何呢……想到這兒,明月心口一痛,歎了一口氣,她不再去想──之前他早已表明,同自己不再有實質夫妻上的關係,那麼就算她的臉好了又如何?汴梁城裡美貌的女子太多,就算治得了這「殘缺」,她又算得什麼?

  合上眼,她努力要自個兒的心平靜,至少……別再去想他,想那已經同她斷絕了關係的「夫君」。

  ***

  晚間,當唐煜要揭下明月臉上的藥布那一刻,除了生病的濯王妃不克前來,所有的人全都屏息以待──當然包括西門炎。

  「嫂夫人,請先把眼睛閉上,我好揭去藥布。」唐煜道。

  「嗯。」明月聽話地合上眼。

  唐煜隨即動手替她揭去藥布。

  「啊!」

  見到明月揭去藥布的臉,寶兒第一個驚叫出聲。

  明月茫然地睜開眼,她的視線掠過在場眾人,更到看見西門炎變色的臉──她的心驀地揪成了一團……「怎麼,沒好是嗎?」明月強顏歡笑。「沒關係,反正我已經習慣了……」

  「這是怎麼回事!」西門炎打斷她的話,上前一步揪住唐煜的衣領。

  「別激動,炎。」唐煜撂開西門炎,退了一步,不幹他事地笑道:「我說過了,替嫂夫人治『病』可以,卻不保證一定能好──」

  「那也不該是現下這樣依舊人不像人、鬼不像鬼!」西門炎怒道。

  唐煜挑起眉,他咧開嘴,有意無意地瞥了眼明月,俊逸的鳳眼掠過一抹詭光。

  「炎,小心你的措詞。」

  西門炎僵住,始終沒再轉頭去看明月的臉。

  西門炎衝口而出的話,已經讓明月寒了心……「怎麼了?寶兒,我的臉到底怎麼了?」明月問著,同時伸手摸自己的臉──她手指上接觸到的,是一片滿布的疙瘩!

  「小姐!」寶兒看到明月一瞬間杲滯的眼,她心痛地奔上前抱住明月。「別難過、別難過,是這樣又怎麼著?咱們沒一個人在乎,真的!」寶兒難過地低喊。

  寶兒安慰人的話,明月彷佛聽而不聞。

  沒有人在乎,真的嗎?如果沒有人在乎,寶兒何必安慰她?

  她發直的眼慢慢轉回西門炎臉上……看到他緊皺的眉頭、別開的視線,她的心在這一瞬間完全碎成一片片了!

  「小姐……小姐?」

  明月怔怔地直視西門炎別開的眼,寶兒的叫喚聲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,下一刻她眼前一黑,眼底殘留西門炎無情的影像,就此暈了過去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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