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鄭媛 > 薄情郎 >


  老管家還要發話,西門炎已經撂開手——「小姐!」寶兒和老僕婦抱住王子,見到她已經失去知覺,又是一陣痛惜。

  「多謝公子!」老管家深深一揖,隨即語氣一轉,對寶兒和僕婦道:「快點,快扶小姐回去!」

  老僕和那名家丁墊後,一行人行色匆匆-護著明月往回走。

  李蓁兒忽然挽住西門炎的衣袖,拉回他的目光——「爺兒,咱們快上唐官人那兒吧!」她嗲聲軟求,同方才一般,並不在乎周遭人群的目光。

  西門炎的注意力回到她身上。「走吧!」他淡冷地道,先行邁步而去,並沒有偕著李蓁兒一塊走。

  李蓁兒眉頭一皺,可她畢竟久經風塵,雖然西門炎的冷落讓她心中老大不痛快,可她隨即掩下不悅,追了上去。

  「小姐……你還好吧?」

  昏迷之中,明月聽到寶兒的聲音就在耳邊呼喚,她嚶嚀一聲,慢慢睜開眼。

  「寶兒……」

  「謝天謝地,小姐,你終於醒了!」寶兒歡呼。

  明月睜開眼睛,就看見母親坐在床畔,憂慮的臉看來十分憔悴。

  「娘。」

  她輕輕喚了一聲,濯王妃的眼淚便滾了下來。

  「你這孩子,何必……何必如此自苦呢?」濯王妃哽咽地說不成話。

  原來阿,她以為這孩子樂觀、豁達,可竟是……原來,她一直是在意自個兒臉上那塊胎痕的!

  明月蒼白的臉幾乎透明。

  她明白娘親這句話的意義。她向來足不出戶,十八年來她不曾踏出王府一步。

  可現下,娘已經知道,她是為了什麼執意要出府去見西門煚。

  半邊臉的殘缺,讓明月一直以來深居閨合。

  她臉上的胎記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。

  十歲以前,娘親怕她心裡難過,下令宅子裡不許有任何一面鏡子,女眷更不許私藏妝鏡,若有違反,即刻逐出王府。

  此外,府裡也不像其它大宅子一般,有花潭倒影、池水映月。直到有一天明月在偏廳花瓶的光滑面上,見到了自己左半邊臉上的「烏漬」——那是她頭一回見到自個兒的模樣。起先她有些錯愕,後來終於知道這就是自己。可她不明白……明明一早寶兒已經給她抹過臉了,可怎麼……怎麼她臉上會這樣骯髒呢?

  明月拿了繡帕拼命往自個兒臉上抹,可卻怎麼也抹不去那塊幾乎占了自個兒半邊臉的「烏漬」。

  直到濯王妃進了偏廳,見到女兒拿著一塊帕子拼命往臉上抹,她的心便涼了」

  截——「明月!你做什麼?」濯王妃奔上前去,搶下女兒手中的帕子,以防她這般用力,擦傷了自己。

  「娘……」明月轉過臉,清冽的眼神透出一許教人心酸的茫然。「娘……早上寶兒沒替我把臉擦乾淨……我想自個兒擦好,可怎麼也擦不去啊……」

  濯王妃「哇」的一聲哭出來,她緊緊地抱住嬌嬌柔柔的小女兒、丈夫留下的遺腹子,這世上她最心疼的牽掛。

  從那時候起,明月就知道自個兒臉上這「烏漬」,是一輩子也去不掉的了。

  爾後濯王府不再嚴禁妝鏡,明月同其它人一般梳妝照鏡,裝作若無其事,只因為怕再惹母親傷心。

  可她心底是明白的,她明白……大家嘴裡雖然不說,其實對她一直存著憐憫和同情。她更明白自己臉上的「烏瀆」有多麼教人不知所措、不知道該如何同情她這可憐的「殘缺」。

  所以裝作若無其事是最好的方式,她默默承受著大家的「同情」,每日說笑話讓母親開、心、綻開笑顏面對旁人……只有當獨自一人時,她才會表現出心頭的酸楚,也只有最接近她的寶兒瞭解她的心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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