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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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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不過,你知道嗎?其實我一點都不怪你。」她酸楚地微笑。「因為那個時候,至少你還能對我發脾氣,表示你的身體還很健康,才會那麼有精神。可是這樣一點都不公平,因為我也很想任性的對你發一頓脾氣,讓你知道我可是很有個性的。所以你一定要答應我,趕快好起來,讓我可以狠狠的對你發一頓脾氣,這樣我才不會有遺憾呀……」 喃喃說完話,她垂下眼對自己微笑,然後溫柔地握住他沒有知覺的手掌,放在自己的頰畔摩挲。「你知道嗎,曜南,就算恨你,我也還是愛著你。我對你的愛,是不可能因為其它原因而改變的,所以你比我還傻,居然以為只要把我趕走,就完全沒事了。」她柔聲傾訴:「但是我知道,曜南,其實你也跟我一樣。就算你假裝不愛我,結果竟然是連命都不要了!為什麼你總是這麼愛自作主張,讓我們兩個都這麼痛苦呢?」 「如果時光能倒流,再重來一遍,我一定會狠狠的打你一巴掌,把你打醒……不讓你……再把我們兩個拆散……」 凝望他平靜的容顏,她感到深刻沉重的痛苦……淚冰潸然落下。 這許多話,不曾換來他一絲響應。 也許永遠,他都不能再響應自己了。 欣桐掩面痛哭。 她心碎地明白,再多的愛,再多的心痛,再多的眼淚都已經無法把他喚醒! 時間的河流在眼前永恆的漂過,老天爺給他們的恩惠卻是如此短暫!這多餘的兩個月,只為了等待心碎。 「曜南……」緊握他沒有反應的手,不舍地摩挲頰畔,她的淚水已經淹漫他的五指…… 忽然間欣桐感覺到他的手指似乎在挪動,彷佛有了知覺…… 她屏住呼吸瞪著他,心跳幾乎停止。 「不要……哭……」 然後,欣桐確定自己聽到那極低弱的聲音,掙扎著在安慰自己。 「好,我不哭……」她拾起手背,用力抹掉臉上的淚痕。 明知這可能只是昏迷的病人無意識的呢喃,她強忍哀痛,仍抱著一絲希望,認真地對他說:「我不哭,我聽你的話……我不哭。」 正站在病房外的馬國程,震驚地凝望著這一幕……連他都已經心碎。 「這種治療十分複雜,即使開刀割除腫瘤,仍然需要接受放療、化療甚至其它兼併療法,否則術後存活期將會很短暫。但是病人接受放療期間根本離不開醫院,因為突然停止放療對病人來說,之前的努力就形同白費,等於前功盡棄。」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,馬國程對沉默無言的欣桐道:「因此,利先生放棄了在美國開刀的機會,就為了你。他說他必須回來,讓你對他徹底死心,只有這樣,你才能安心的過日子,擁有幸福。但是那個時候,利先生腦部的細胞瘤已經被診斷出是癌末,只要多拖一天,隨時可能有立即的危險。」 欣桐沒有反應,像一隻蒼白的娃娃。 「但就因為這樣,利先生說他非回來不可……就因為是癌末,他說一定要回來確定,你必須幸福。」馬國程一口氣把話說完。 坐在馬國程身邊,她像是沒聽見這番話,仍然沒有反應。 「我對利先生的病情,仍然很樂觀。」馬國程忽然振奮起精神,強做歡笑地表示:「目前癌症基因療法,在國外早已開始進行人體臨床實驗。況且,利先生一直以來持續扼注大筆資金,從事生醫研究,他本人就是世界最大生技開發公司的重要贊助人。」 他接著道:「也許未來新的基因療法問世,致癌基因將可加以修補或者替換,使病人的細胞得以恢復正常功能,屆時癌症將不再是絕症。到了那一天,也許利先生會是第一個基因療法的見證者!」 也許會有奇跡出現的那一天。 也許…… 「我該進去陪曜南了,他一定在等著我回去。」欣桐突然開口。她露出微笑,點頭後就起身走回病房。 馬國程怔坐在椅子上,忽然間難過的說不出話來…… 只怕利先生的時間,已經等不到那一天。 馬國程一個人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,忍不住掩面哭泣。 醫生第三次發出病危通知,利曜南的病況已經非常危急。 在這最後一刻,欣桐放棄急救,因為彌留的最後時刻利曜南忽然睜開眼,如果選擇在這個時候繼續急救,過重劑量的麻藥會讓他再度陷入昏迷。 而這一次的昏迷,他將永遠不會再醒來。 欣桐所有的家人都在病房裡,包括朱鳳鳴,此時此刻,女人低頭哀泣著,男人別開臉,沉默地等待送別…… 這是最後的時刻了。 欣桐已經沒有眼淚。 她的淚水,在這一刻之前已經流幹。 利曜南混沌的視線搜尋她,終於他們四目交望,他遲緩地將手伸到半空中,伸向她的容顏…… 欣桐握住他的手,然後安靜地、蒼白地躺在他的胸前。她依稀可以聽見他微弱的心跳,在他離開前,最後一串生命音符。 「今生,我欠你……太多……」呼吸器幾乎阻隔他低弱的聲音。他眷戀地撫摩著她的發,那破碎的音調,有無限的不舍。 欣桐凝望半空中虛無的焦點,碎裂的心,已經失去哀傷的反應。 「來生……」他的手停留在她的發上。「我們再續……緣。」 音符驟止,戛然而終,她再也尋覓不到他的心跳聲。 女人們的哀泣驀然變得歇斯底里,欣桐聽見父親的哭聲…… 她緩緩閉起眼…… 最後一滴淚水,遺落在他的胸口。 [全書完]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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