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直至海枯石爛 | 上頁 下頁 |
三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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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尚有街燈,不致於伸手不見五指,可是杏友也也得突兀,她輕輕站起來。 這時,杏友不由得不佩服周夫人,她完全無動於中。 「杏友,我問你要什麼?」 安妮敲門,「莊小姐可需要蠟燭?」 周太太先轉過頭去,「不用,我們有事要談。」 杏友輕輕開口:「我想採訪元立。」 在黑暗中她看不清楚周夫人的表情,上天幫了她的忙,那樣她更方便說話。 「怎麼樣採訪?」 「無限制採訪。」 周夫人一口拒絕,「不可以,你自由進出,會影饗元立情緒,防礙他生活及功課。」 「我是他母親。」 「你不錯是生母,但是多年前你已交出權利,因為你未能盡義務。」 「當年我沒有能力。」 「在他出生之前你應當設想到道一點。」 杏友沒有退縮,「我沒有設想到的是有人會欺騙我,接著遺棄我。」 周夫人語塞。 隔一會兒她說:「杏友,你已名成利就,何苦還來爭奪元立,猶太人對你不薄,不如忘記過去,重新組織家庭。」 「我只不過要求見他。」 「我可予你每月見元立一次,由我指定時間地點。」 杏友答:「我不能接受。」 「兩星期一次,這是我的底線,我可隨時奉陪官司,我並不怕麻煩,我怕的只足叫五歲的元立出庭作證,會造成他終生創傷,你若認是他生母,請為他著想,不要傷害他。」 杏友頹然。 這時,安妮推開門來,放下一盞露營用的大光燈,室內重見光明。 杏友抬起頭,看見周夫人臉色鐵青,握緊了拳頭,如臨大敵。 「杏友,你是個太忙人,兩週一吹採訪,說不定你也抽不到空。」 「採訪時間地點,無論如何由我作主。」 周太太忽然累了,「杏友,我不妨對你清心白說,我媳婦王慶芳不能懷孕,元立可能是我唯一孫兒,我縱使傾家蕩產,也會與你周旋到底,我不會讓他跟著猶太人生活。」 「杏友,我倆當以元立為重。」 杏友靜下來。 天邊的雷聲也漸漸隱退。 一向雍容的她此刻額角上青筋暴綻,面目有點猝猝。 杏友知道她自己的臉容也好不到那裡去。 忽然之間她輕輕問:「元立幾時開始彈小提琴?」 他祖母的語氣聲調完全轉變,「兩歲半那年,看電視見大師伊薩佩爾文演奏,他說他也要彈,便立刻找師傅,凡樂章,聽一次即會。」 「呵,天才生的壓力也很大。」 「所以我們一直不對外界宣揚。」 「其它功課呢?」 「與一般幼兒園生相似,祖父在家中教他李白的將進酒,琅琅上口。」 「頑皮嗎?」 「唉呀,頂級淘氣,喜塗鴉,家中所有牆壁佈滿周元立大作,祖父吩咐不准抹掉,留下慢慢欣賞。」 杏友聽著這些細節,眼淚慢慢流下臉頰。 「也許你不知道,我疼愛元立,遠勝星芝及星祥。」 當中一個世紀已經過去了,這兩個名字,遙遠及陌生,但卻改變了她一生。 「杏友,我們可有達成協議?」 杏友木無表情。 「杏友,猶太人辦得到,我周家也可以試一試,你若想自立門戶,儘管與我商量。」 杏友意外。 「別叫他控制你,我聽行家說,你的名氣比羅夫大。」 杏友低下頭,「我心中有數。」 「杏友,告訴我一個肯定答案,別叫老人失眠。」 杏友答:「我答應你撤回律師。」 周夫人鬆口氣,「我代表元立感謝你。」 杏友忽然說:「我想問你一個問題。」 「請問。」 「我一直不明白,周家已經那樣富有,為什麼還一定要與王家結親,以樹寓貿?」 周夫人苦笑,「杏友,那一年周家投資失誤,情勢危急,不為人所知。」 杏友叮出一口氣,「那麼,」杏友問:「周星祥是為著愛家才同意與王小姐結婚?」 周夫人卻搖頭,「不,我不會要求子女犧牲他們幸福,一切屬他自願,王小姐妝奄豐厚,他可無後顧之憂,他一向喜歡花費,他父親偽此與他爭拗多次,幾乎逐出家門。」 杏友恤征看肴周夫人,原來如此。 周夫人輕輕說下去:「星祥一生愛玩,女朋友極多,從不承擔責任。」 杏友,頷首,「我到現在才明白。」 「我需告辭了。」 「我送你。」 「這是我房內私人號碼,你需見元立之時,可與直接聯絡,我親自安排。」 「謝謝你。」 「杏友,」周夫人終於說:「對不起。」 杏友慘笑,一直送她到大門口。 阿利走出來,在杏友身後看著周夫人上車。 這時,天仍然下著蕭蕭雨。 「老太太說服了你?」 杏友不出聲。 「她口才一定很好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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