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直至海枯石爛 | 上頁 下頁 |
二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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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十分開通大方,滿臉笑容招呼莊杏友。 豐富的晚餐及甜品後他們坐在書房看照片簿。 羅夫太太說:「像中國人一樣,我們家庭希望得到眾多男丁。」 杏友唯唯喏喏。 「杏子,你喜歡孩子嗎?」 阿利這時發覺杏友臉色忽然陰暗,她不再說話。 他連忙打圓場:「女性也應發展事業。」 羅夫太太很識趣,「是,是,我思想太古老。」 杏友又展開笑臉。 她沒想到羅夫家那麼舒適,管家做得一手好菜,老房子足有六問卦室。 花園的紫藤架最適宜夏天坐在那裡喝冰鎮香檳,孩子們自由自在跑來跑去喧嘩。 擺著現成的幸福,還有什麼可嫌。 阿利又具那麼體貼的一個人。 自家裡出來,他說:「家母話太多了。」 「哪裡哪裡,她很親厚,同你一般知情達理。」 他忽然問:「你對異族通婚的看法如何?」 杏友沒想到他會鼓起勇氣單刀直入,她這樣回答:「同所有婚姻一般,需詳加考慮。」 這種答案,與「家母不贊成」、「我家不喜歡」,以及「我們永遠做好朋友吧」一樣,是推搪之辭。 阿利羅夫卻不知道。 他微笑,「沒有嚇到你吧。」 「沒有,怎麼會呢。」 送了杏友回家,他折返聽母親意見。 羅夫太太說:「非常聰明美麗的女子。」 「還有呢?」 「有教養,夠靜,開口卻幽默。」羅夫太太讚不絕口。 阿利滿心歡喜。 羅夫太太接著說:「可是——」阿利大急,「可是什麼?」 「阿利,」她看看兒子,「她不是你的對象。」 阿利頭上被澆了一盤冷水,半晌作不得聲。 「媽,為何那樣說?」 「她心事重重,心不屬於你。」 阿利鬆口氣,「自她慈父辭世後,她一直放不開,我已習慣。」 薑是老的辣,「她的理由就那麼多?」 阿利笑,「我們相識的日子還淺,將來我會知道得更多。」 羅夫太太凝視兒子,「你已交了心。」 阿利肺胭,「瞞不過你,媽媽。」 羅夫太太歎一口氣。 過兩日,阿利與同人開會。 意大利米蘭一間著名家族針織廠發展二線較廉價衣物,想覓人合作。 「條件頗辣,分明是想利用我們同東南亞工廠熟悉關係,可是又擺足架子。」 生產部說:「我們未來三年計劃已定,管他呢。」 阿利說:「我覬覦米隆尼這只牌子。」 人到無求品自高,想利用人,自然得先給人利用。 「這幾只是他們設計的樣子,杏子,過來看看。」 杏子過去一看,不出聲。 她最佳品質一直是少說話。 「怎麼樣?」 杏子把圖樣傳給各同事看。 「嗯,」有人說:「款式過於飄忽。」 「領口大大,裙又太高,不宜做上班服。」 「針織品不夠挺拔,根本只是消閒服飾。」 「採取何種合作方式?」 「乾脆我們只接生意,不作投資,穩健得多。」 阿利又說:「可是,我想冒險博取更大利潤。」 「我們生意很好,去年同事們年終獎金達百分之四十。」 「我卻覺得可以一行。」 「那麼,先部署接觸吧。」 「派杏子做代表。」 阿利說:「杏子經驗尚淺。」 「可是,杏子長得最好看,這一點在我們這個行業有多重要,也不勞我多說,杏子,你千萬別多心以為我們利用你設美人計。」 杏子只是微笑。 當然這一下子部署計劃的責任也落在她身上。 阿利說:「他們都沒有興趣,將來,功勞也是你一個人的。」 杏友日以繼夜工作,倦了,只伏在辦公桌上一會兒,睜開雙眼再做。 本來清秀的她越來越消瘦。 阿利十分擔心,「杏子,賣力不賣命。」 「下一句是什麼?」杏子側看頭,「對,叫賣藝不賣身。」 阿利無奈,他不是說不過她,只是不想贏她。 意大利人終於來了,兄妹倆,年輕、斯文、長得俊美,可是隱隱約約透露著無比的優越感。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,在什麼地方經歷過? 杏友有點恍憾,啊是,周家。 她不由得發猷,怎麼會冷不防又在最奇怪的時刻勾起不愉快的回憶。 米氏兄妹對羅夫廠第一印象欠佳,只見代表是五短身材的猶太人,另一個是神不守舍的華裔女,頓時起了丁輕蔑之心。 尤其對莊杏友大感躊躇,那樣水靈鑲弱不禁風的一個人,如何做生意? 漸漸言語間對阿利羅夫有點不敬。 待杏友回過神來,只聽見柯莉安娜米隆尼諷刺地說:「我們可不想人家誤會米隆尼走下坡到中國去製造成衣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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