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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


  芳契搖搖頭,她不想永實擔太大的關係,她悄悄地腳注:報告內容任何一部份都歡迎複印引述刊登。

  他們把它釘裝好,托快遞公司寄出去。

  芳契松出一口氣。

  永實說:「有些圖片與數據,不是我們的能力可以做得到。」

  「識貨的人一看就知道並非危言聳聽。」

  「好了,好了,我們可以去結婚了。」

  關呂兩族的家長親友同聚一堂觀禮,芳契與永實大筆一揮,簽妥證書。

  證書年齡一欄上仍然登著他倆的真實歲數,芳契莞爾。

  他們舉行了一個小小茶會,切完蛋糕,芳契躲在園子一角,正預備享用,永實走過來,輕輕在她耳畔說:「瞞不過我。」

  芳契一怔。

  「你不是那個呂芳契,你沒有百分百還原,所以你欠下光與影一筆人情,非努力償還不可。」

  芳契睜大眼睛。「我不知道你說些什麼?」

  「你知道的,」永實微笑。「我是你丈夫,我也知道。」

  「有什麼分別,說說看。」

  「隨便舉一個例子,三年前你不是跑去穿耳孔?」

  芳契伸手摸耳珠。

  「對了,耳洞呢?」

  芳契不敢作聲。

  永實笑:「知道你的心態同一般女子差不多,倒是增加了我的安全感。」

  真的瞞不了十年八年,瞞三五載也是好的,唯有在這方面,心甘情願地認低伏小。

  芳契笑了。「你不介意吧?」

  「幸虧差別不顯眼,算了,放你一馬,記住這是皇恩浩蕩。」

  芳契笑問:「當我六十四的時候,你仍會這樣與我說話?」

  「你打賭我會。」

  他們等了七個寂寞的日子,靜待回音。

  音訊全無。

  永實問芳契:「你有沒有在信封上注明緊急文件?」

  「當然有。」

  他歎口氣。「聽者藐藐。」

  忠言逆耳。

  芳契憂鬱地說:「文件在大機構裡環遊世界數月是常有之事,你急他不急,也許半年之後才有初步消息。」

  「你已經盡了你的力。」

  「不,和平部隊才算是盡力。」

  「各人的能力不一樣。」

  「永實,讓我們祈禱最好的結果。」

  「芳契,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,我們終於在一起生活,家父母已經打道回新加坡,令堂大人由令姐接走養老,我倆又無職一身輕,你還要什麼?」

  芳契沒有抱怨。

  她想都沒想過她的永久伴侶會是關永實,那個來做暑假工的小男孩,面孔給人的印象如薄荷冰淇淋,開口閉口對她說:「是,女士。」

  一日芳契猛地轉過頭來,毫無因由地怒道:「我不是你的女士。」一旦成為人家口中的女士,永無超生之日。

  漸漸她對他發生興趣,暗中留意他同些什麼人走,一兩次她看到小女朋友在大堂等他,她們倒不一定長得很美,但是那種毫無機心的明媚已使芳契發呆。

  這一切都過去了,他現在屬於她。

  芳契可以任意回憶過去而不帶辛酸的感覺。

  晚間芳契與良友號對談。

  良友問:「有無回音?」

  「沒有。」芳契十分遺憾。

  良友號不服貼。「不信,讀到那麼優秀的報告而不動容者,是什麼地方的生物?」

  芳契笑,每個作者都那麼看重自己的著作,可是讀者不那麼想呢!

  良友說:「或者是封面不夠吸引的緣故。」

  芳契答:「一定。」

  「你應該親自攜報告到汶洲島,約見蘇丹王,身穿舞衣匿藏在一張卷著的地毯中,由關永實拉著進去,由他把你抖出來,彼時,你才把握機會跪著把報告呈上去。」

  芳契唯唯喏喏。

  「現在,白白浪費我一番心思。」

  芳契再三向良友號道歉。

  過兩日她到華光會計部結數,會計小姐把支票交給她,她點查過收好,寒暄幾句,那位小姐問:「不知你聽說沒有?」

  芳契笑問:「是哪一件大新聞啊?」

  「你走了之後,高小姐掌資料組,不是在研究在汶洲島發展旅遊區嗎,我剛在想,又近又方便,將來非得一年去玩一次不可,誰知發展商一個命令下來,叫擱置這個計劃呢,雖然費用照付,高敏好沒興頭。」

  芳契怔怔地聽著。「擱置?」

  「是呀,高敏懷疑有敵對公司從中作梗。」

  芳契慢慢露出微笑,嘴角越拉越寬,終於笑成米奇老鼠那樣,忍都忍不住。

  會計小姐好不詫異。「呂小姐,我說過什麼好笑的話?」

  「呵,沒有沒有,我走了。」

  芳契彷佛聽見高敏尖聲罵她:「呂芳契,我早料到又是你搞的鬼。」

  她躡手躡腳進電梯,到了大街上,她急急往前走,直到離開華光大廈遠遠的,才歡呼一聲,跳起來,舉高雙手揮舞。

  那晚,她與永實坐在泳池旁,四隻手緊緊握在一起談天觀星。

  「看,永實,獵戶座升起來了。」

  「是,春天已經到了。」

  「坐食山崩,兄弟,我們也該找份工作。」

  「可是現時的生活這樣舒服美滿,我動都不想動。」永實笑。

  「此刻真希望我倆可以變成標準紈褲子弟。」

  話還沒說完,一顆流星在高空中劃過,拖著長長的閃亮電離氣體尾巴。

  芳契馬上叫起來。「那會不會是光與影?」她站立抬頭觀看。

  永實急得額角冒汗,一手扯住她,另一隻手用力捂住她的嘴巴。「不准許願!絕對不准許願!」

  芳契本能地掙扎,那顆流星已經墮下天邊去了,她腳底一滑,扯著永實往泳池直跌下去,幸虧池裡一年四季都放滿水,兩夫妻在泳池中載沉載浮。

  芳契奇問:「你這是幹嗎?」她伸手攏一攏濕發。

  永實遊近她身邊,再說一遍:「不准許願!」

  他怕她心血來潮,突然盼望下半生做男人。

  (全文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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