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這雙手雖然小 | 上頁 下頁 |
三十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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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抬起頭來,聽父親致辭,母親坐在嘉維身邊,冷冷看著前夫。 嘉媛匆匆擠到嘉揚身邊,「新娘子叫你呢。」 嘉揚對約翰森說:「我要去執行任務了。」 不知怎地,陶芳忽然怯場,不肯出來。 她是主角,沒奈何只得遷就她,今日之後,一切就難說了。 還是嘉揚有辦法,到母親耳畔細言幾句。 「呵,我馬上去拿給她,為甚麼不早說。」 立刻到房中小保險箱取了那只大鑽戒出來交給嘉揚,母女都鬆口氣:這麼醜的東西總算找到合適主人。 嘉揚一邊叫:「電燈泡來啦電燈泡來啦」,一邊把指環套在大嫂手上,陶芳的憂鬱一掃而空,被嘉揚及嘉媛推著出去做新娘。 嘉媛對嘉揚輕輕說:「鑽石不過是碳。」 「我知道。」 「要把整座礦山炸開,搜羅三噸泥土,才能找到一卡拉鑽石,你說多麼糟蹋生態。」 「暴殄天物。」 彭先生轉過頭來,「噓。」 一對新人交換戒指,大家鼓掌歡呼。 嘉揚只想除下腰封重新做人。 嘉賓們毫不客氣湧到餐桌前自取食物。 嘉揚肚餓,但是穿著窄身紗裙甚麼都吃不下,光吞涎沫。「嘉揚,我們又見面了。」 嘉揚抬起頭,咦,這男生好不面善。 「記得嗎,陳在豪,我們在飛機上見過。」 嘉揚奇問:「你是女方親戚?」 「不,男方,我千方百計托人取到請帖,我曾是伴郎表弟的補習老師。」 「你喜歡婚禮?」 「我聽人說,你是新郎妹。」 「特地來看我?」 「正是,來,請你跳舞。」 嘉揚沒有拒絕,與他滑下舞池。 電話又響,嘉揚一手搭在男伴肩上,一手聽電話。 「嘉揚,我是麥可。」 「是麥可,你在甚麼地方?」 「珍已放出來。」 嘉揚一聽,如釋重負,這真是最好的禮物。 「在使館休息一日,明日返家。」 嘉揚籲出一口氣。 「抵達後再聯絡。」 電話掛斷。 陳在豪看到她面色凝重,便問:「重要的公事?」 還來不及回答,約翰森已經搭訕肩膀要求讓舞。 他輕輕對嘉揚說:「不要與外人交往,他們不明白我們這圈子的生活。」 嘉揚微笑。 婚禮歌手如泣如訴地唱起來:「我想我會愛你一段很長很長的時候……」 「聽到沒有?」 她又唱:「直至十二個永不,我仍然會愛你,那真是老長老長一段時間……」 「所有的愛都有關長相廝守。」 約翰森說:「我馬上就要趕回紐約開會。」 「多謝你來觀禮。」 「不客氣,是我的榮幸。」 「我叫人送你到飛機場。」 「我自己叫出租車即可,記住,圈外人不適合你。」 嘉揚笑得彎腰。 約翰森走了。 陳在豪問:「那是你的長輩?」 「是上司。」 「看得出人老了,心未老。」 嘉揚笑,「來,跳舞。」 陳在豪接過她的手,「你的手真正小。」他再一次對嘉揚雙手尺寸表示意見。 這次,在自己的家,又與他熟稔了,嘉揚說:「這雙手雖然小,但屬我,不屬你。」 陳在豪一楞,隨即明白嘉揚的意思,點頭說:「有志氣。」 嘉揚苦笑,「在外頭喊破了喉嚨,如何如何維護女性權益,在家,偏偏不能擺脫權威專制的父親陰影,也算得諷刺。」 陳在豪剛想說甚麼,那邊客人已經轟動起來,女賓爭著說:「扔花球了,扔花球了。」 陳在豪拉著嘉揚小手走過去。 陶芳站在樓梯頂,眼睛看著嘉揚,示意她接。花球落下,一百隻手伸長了去爭,眼看要掉在嘉揚頭上,嘉揚伸手一撥,花球飛往嘉媛處,誰知嘉媛比她更怕,用拍網球手法,一下拍到另一角去。 那邊起碼有三個年輕女賓湧向前亂搶,結果絆倒在地,壓爛了粉紅色玫瑰花球。 嘉揚歎口氣,「人各有志。」 陳在豪點頭,「看樣子你會選擇事業。」 「是呀,盼成家者就莫在此蹉跎光陰了。」 陳在豪只是笑。 這時,彭念祖走過來,上下打量小陳,小陳何等機靈,立刻眼觀鼻,鼻觀心,微笑著站著任由參觀。 半晌,彭氏唔地一聲,小陳知道他初步已經及格了,畢恭畢敬喊聲彭先生。 「你在做事還在讀書?」 「史丹福商管碩士生,彭先生,在交易所辦公。」 嘉揚只想上樓去換衣服,「你們慢慢談。」 房間裡先有人在,那是嘉媛,她已換回T恤長褲,正在吃一大碟日式炒菜。 嘉揚見她精神奕奕,十分歡喜,「嘉媛,身體全好了吧。」 「大後天又要出發。」語氣歡欣。 嘉揚惻然,「這利馬狐猿真的征服了你的心。」 「親友中只有你明白我。」 「我去過雨林採訪才明白接近大自然的樂趣。」 嘉媛點頭,「我們自塵土來,將歸於塵土。」 她們談得好不投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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