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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


  「謝謝你。」

  「而我,我已鎩羽,振翅難飛。」為甚麼老兵都這樣頹喪?她懷念珍與麥可。

  再坐一會,嘉揚告辭,赫昔信在暮色中送她下樓叫出租車。

  他忽然說:「嘉揚,我永遠愛你。」嘉揚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不語。

  「你是一直知道的吧。」

  「如果茫然不覺,那我也太不敏感了。」

  車子來了,嘉揚上車,她朝赫昔信揮揮手。

  回到家中,她工作至深夜,把日誌整理一番,又將資料輸入計算機儲藏,把旅途帶回來的瑣碎紀念品擺好。

  嘉維回來,看到妹妹,驚喜之余,又談了一會兒。

  「看見父親了吧。」

  「是,他狀態甚佳。」

  「與母親離異已成事實,拖了十年,總算有個了結,唉,人生能有幾個十年。」

  嘉揚不語。

  「不幸中之大幸是,父親慷慨地撥出一筆款子給我們母子三人,」他很滿足,「而且已經分配妥當,十分公平。」

  嘉揚笑笑,她不感興趣。

  「你見過他女友?」

  嘉揚點頭,「性格相當大方,外形秀麗,絕不討厭。」

  嘉維說:「所以我們失去了他。」

  「不,是他自己不甘寂寞,同那女子無關。」

  「嘉揚,你真長大了。」

  「可不是,不知不覺已變得老三老四,熟悉一切江湖伎倆。」

  嘉維說:「夜了,明天再談。」

  他一走,彭太太過來。

  「在談我?」

  「是,」嘉揚承認,「大家擔心你,這樣有條件的女性會招惹狂蜂浪蝶。」

  「放心,我會尊重自己,」彭太太忽然問:「嘉揚,你可記得媽媽叫甚麼名字。」

  嘉揚詫異,「叫高子儀。」

  「我自己都幾乎忘了,以後,得熟習一下,在家,嘉揚,請叫我高小姐。」

  嘉揚啼笑皆非。

  一個人內蘊及才華固然最重要,但外形也要可觀,第二天嘉揚在美容院呆足一天,把身上黴氣全去掉。

  第三天清晨,她又整裝出發。

  彭太太說:「帶上電話。」

  「是,高小姐。」

  高小姐送女兒到飛機場,嘉維與陶芳也趕來。

  陶芳一直拜託嘉揚替她到第五街買這買那,又抱怨:「上次的口紅都賴了賬」,這次單子更長。

  嘉揚知道事況嚴重,立刻說:「你看見這只行李篋沒有,全裝你要的貨物。」

  「速速回來做伴娘。」

  嘉揚忙說是是是。

  休息足夠,恢復精神,抵達紐約,到旅館放下行季,第一件事便是向約翰森報到。

  「你到我辦公室來吧。」

  「我先要去一個地方。」

  「不是到教堂祈禱吧。」

  「一小時後見。」

  嘉揚跑到現代美術館蒙納的印象派名畫荷花池前坐下冥思。

  一位銀髮小老太太坐她身邊,兩人微笑招呼,彼此沒有用言語騷擾對方。

  嘉揚看著畫中光與影,心底漸漸明澄,每次到紐約,她都會來朝聖。

  片刻,一大隊日本遊客操進來,嘉揚站起離去。

  她到第五街著名百貨公司找到經理,放下陶芳要的貨物名單及信用卡號碼,「送到巴拉莎酒店七〇三號。」然後才去美國廣播公司,時間剛剛好。

  秘書傳達後嘉揚走進約翰森辦公室。

  一個穿灰色西服英俊的淺棕髮男子朝她笑,接著略為意外地說:「嘉揚,鏡頭對你不公平,你真人還要漂亮十倍。」

  嘉揚微笑,「你的氣色也不差。」

  他開門見山說:「你可有帶連戲的便服?我們要為紀錄片補拍一些特寫鏡頭。」嘉揚一愕。

  「這是劇本,回去練一練,明早十時正開工,有司機七時接你入廠,傍晚可以收工。」

  「珍與麥可回來了?」

  約翰森雙臂抱在胸前,「不必理會他們。」甚麼?

  「今天晚上在巴拉莎酒店有個舞會,你來見識一下如何?」

  「呃,好。」一到就得陪舞,天下烏鴉一樣黑。

  「屆時我介紹本行名人給你認識。」

  到底年紀輕,嘉揚有點興奮。

  「這份合約,你看一看。」

  「可以帶回酒店讀小字嗎?」

  「條件相當優秀,你會高興。」

  「我先回去準備一下。」

  「一會見。」

  他送她出去,一路給她介紹同事,嘉揚擁有驚人攝影記憶,把面孔與姓名緊緊記牢。

  她在酒店商場選購一件黑色吊帶晚服及披肩鞋子手袋,拎著上樓,發覺陶芳要的貨物也已送到,連忙留著賬單預備打稅用。

  她先看合約,立刻傳真給自己的律師過目。

  再打開劇本,才讀了數頁,已經愕住。

  薄薄一本全是問題,這些提問,本來已在紀錄片中出現過,不過主問者是珍伊娜,現在由彭嘉揚再問一次,分明是想移花接木,刪除珍出鏡部分,由嘉揚代替。

  嘉揚默不作聲,叫了威士忌加冰到房間來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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