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早上七八點鐘的太陽 | 上頁 下頁 |
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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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翔忍不住說:「可是蘇師兄打算往西非。」 「是呀,他根本不在乎豪華鋪張婚禮。」 「兩個人性格好像有點分歧。」 「子翔,你當心自己,我不想母親取我首級。」 「明白。」子翔握緊大哥的手。 容父問:「左臂怎樣?」 「活動自如,但是,搔不到背脊癢處,轉彎不大方便。」 「慢慢會好,大不了買只不求人搔背。」 這時,有一個金髮少女走過來,把手搭在子翊肩上,子翊並沒有回頭,已經吻她手背。 他說:「藍,這是家父及小妹。」 容先生滿臉笑,招待洋女。 男女能夠平等嗎,子翔不看好,換了是外國人來找女兒,父親勢必繃緊面孔,哪裡笑得出。 不過,也不能抱怨了,父親也算得遷就她。 子翔隨口問:「洋女有甚麼好處?」 子翊笑著回答:「比較看得開。」 而且分了手,很難再碰頭,免尷尬。 子翔如期出發。 蘇坤活送她到飛機場,同她說:「你先去,這是營地地址電話,你一定找得到,我有事絆住,明後日才與你會合,這是你的臨時工作證,再見。」 又一次證明這名好青年並非她的追求者。 該剎那容子翔想到退縮,她查看手中廉價飛機票,不知要轉多少程才能到達科特迪瓦。 這真是她要去的地方,要做的事嗎? 她笑了,當然是。 這並非觀光旅行,她毋需嚮導帶隊。 子翔拿著飛機票到櫃檯交涉,終於換到一張只停一站的座位。 金髮碧眼的櫃位員盛讚:「容小姐,社會需要多些像你們這樣的義工。」 十個鐘頭後,容子翔抵達南大西洋西岸。 飛機場設備先進,市內現代建築物高聳,與一般西方大城市沒有分別。 子翔打算叫車子前往營地,卻看見有人舉起紙牌,上面寫著一個「容」字。 一看,是個華人,子翔立刻迎上去,對方笑著伸出手來,「我是楊小華牧師。」 「牧師你好。」 「怎麼只得你一人,阿蘇呢?」 「他有點事,叫我先來。」 一部舊貨車後載著許多食物雜貨,把子翔送到郊區。 一進入鄉郊,景色完全不同,想像中的非洲全在眼前,土人穿著鮮豔服飾,他們 務農、捕魚、開礦,生活似乎相當豐足。營地是一座木搭大平房,當然不是五星酒 店,但是子翔不會計較。 楊牧師坐下來與子翔詳談。 「我們在尋找的船叫自由號,它載著大約一百三十個七至十四歲的孩子,從獅山的自由鎮出發,打算到科特迪瓦的阿比疆,但被警方發現船上有非法移民,立即遣返,現在下落不明。」 子翔說:「這班兒童是奴隸。」 「正是,人牙販子本想在阿比疆尋求買主,這一邊生活比較過得去。」 「小孩子可以做甚麼?」 「女童做家務、保母,男孩做傭工、打雜、進工廠,每口售價一兩百美元,之後毋需再付薪酬。」 子翔聳然動容,「現今世界廿一世紀尚有奴隸制度?拐帶人口!」 楊牧師歎口氣,「子翔,我帶你到鄉村訪問,你便會知道,村民自願將無法養活的子女賣出。三五十美元可換取若干食物或一隻收音機。」 子翔難受的感覺好似有一把利刃在她手臂上劃來劃去。 赤道上空的天色異常蔚藍,但有些兒童不見天日。 當晚子翔睡在營地的紗帳床裡,聽到各式各樣昆蟲嗚奏曲,一盞小小電燈,吸引無數飛蛾撲上來。 天亮了,雄雞高唱。 子翔微笑,她的工作正式開始。 她與楊牧師會合當地一個志願工作者開始尋訪自由號下落。 那位英籍鐘斯太太異常憤慨,「我不會相信今日世界尚有一千萬奴隸存在。一些家庭擁有奴隸,但訛稱是親戚的子女,小孩亦不敢說出實話,警方徒呼荷荷,遇到虐待,他們也會逃跑,這時,才願招供。」 他們查探到自由號離港日期已是多日之前。 「這班孩子如果還生還的話可算是奇跡。」 大家都沮喪不語。 傍晚,楊牧師飛奔進來,「找到了,找到了,自由號正由水警輪拖著往回駛,船上兒童缺水缺食,但無人有生命危險。」 「阿蘇可是在自由號上?」 「正是,由他帶領水警朝北出發尋找,發現自由號燃油耗盡,在海上飄浮,情況危殆。」 子翔聽得呆了,這人竟如此英勇。 原來蘇坤活一早已有打算。 「唉,一隻自由港出發的自由號,載滿奴隸,多麼諷刺,叫人浩歎。」 子翔問:「我可以做些甚麼?」 楊牧師笑,「你要幫我們把百多名孩子送返家園,最快都要十天八天。」 有事要做,子翔心底又充實起來。 這段好消息,只在報尾小小出現一次。 相反地,英小王子酗酒吸大麻的新聞,則做了多天報章頭條。 蘇坤活回來了,一臉於思,帶著十多名無人認領的孤兒,入住營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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