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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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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元試穿一雙暗紫色的獍皮手套。 付了賬,等店員包好它的時候,身後傳來一把聲音:「這位小姐,你好。」 元元轉過頭去,噫,是中午那位年輕人。 元元像碰到老朋友一樣笑起來,「這麼巧。」 「買手套?」他笑問。 「正是,你拾回給我的手套,又丟了,我的記性沒得救,辜負了你的好意。」 年輕人說;「先告訴我你的名字,我再告訴你一件更奇的事。」 這時候元元也不再介意,使取出卡片遞給他。 「章元元,」他自口袋中取出一樣東西,「請看看這是什麼。」 元元睜大眼睛。 手套,是她的紅手套。 她顧不得儀態,一把搶過,便檢查食指與拇指處是否有一點豆大的油斑。有,一點都不錯,這是她的手套,但,為什麼象玩魔術,它又變到年輕人的口袋裡去? 她明明一直戴著它回辦公室。 年輕人也說:「我明明看見你戴著兩隻紅手套走出去,但回到寫字樓,我發覺有一隻手套在我大衣袋裡。」 元元很受震盪,這是怎麼一回事? 「我問女同事可知這樣的手套在何處買。」 他的女同事吹一下口哨,把精品店的名字告訴他。 他一下班便趕過來,剛剛,恰恰,碰到元元。 他問:「另外一隻呢?」 「在公司的抽屜裡。」 「這一隻也還給你。」 元元這次小心翼翼把紅手套放進手袋裡,把新買的紫手套戴上。 年輕人說:「這雙不及那雙好看。」 元元笑,「我也這樣想。」 「我可否請你喝杯咖啡?」 「讓我請客吧。」 他倆一直談這件怪事,手套怎麼會得忽隱忽現,從一處走到另外一處。 他姓林,叫思聰,說話很有幽默感,晃眼一小時過去。 「晚飯?」他試探地問。 元元點點頭。 也許他倆都記錯了,他根本沒有把兩隻手套都還給她,也許有,之後她又脫過一次,掉進他口袋中。 管它呢,元元想,不如盡情享受晚餐。 許久沒有玩得這樣高興了。 兩人上天入地,無所不談,他們有許多共同點,喜歡看喜劇電影,愛聽幽怨的音樂,不介意下雨天…… 回家的時候,已經十二點多 元元把頭靠在大門處,松出一口氣,呀,時間過真快,這次約會之後,不知還有沒有更多。 「再見。」她輕輕說。 林思聰走了。 公寓裡的電話不住地響,元元忽然想起來,這難道是王某人? 果然,他的聲音焦急不安,「你一整個晚上在哪裡?」 元元看看話筒,她可從來沒有問過他同樣的問題,三年來不止七百次她想知道他回家後一入候門做些什麼,但一直忍著。 她也曾在這種時分寂寞孤苦希望他撥一個電話過來說兩句,他也從來未試過慷慨,她只是他九至七的伴侶,好,最多到八點,又要回家扮演他另外一個角色。 多年來她義助他生活過得多彩多姿,他也習慣了,以為他擁有她。 元元當下心平氣和的說:「明天再說吧,現在晚了。」她掛上電話。 元元不知道這是否水性楊花,抑或是人之常情,她歎口氣,她比什麼時候都願意棄舊迎新,卸下妝,她睡了。 第二天天氣非常的冷,她呵著白氣出門口。 她看見,一輛小小白色房車停在門口。 元元直覺上知道車裡坐著的是林思聰,她鼻子一酸,走過去,敲敲車窗,彎下身子問,「順風嗎?」 小林在看報紙,聞聲綻開一個笑容,連忙推開車門。 空座位上放著小小的一束毋忘我。 多年元元都不記得有比這更好的早晨。 「你忘記戴手套。」小林說。 「噯,急著出門,忘了。」她伸出雙手看看。 手在晨曦中顯得纖細蒼白,這可是一雙勞動婦女的手,元元感慨,這雙手已經做出不少成績來。 小林說:「把手放進口袋裡暖和。」 「不要緊,今天不是那麼冷。」 「可是天文臺說入冬以來,今日氣溫最低。」 「有這種事?」 他們約好下班見面。 回到公司元元打開手袋,預備取出紅手套,手袋裡空空如也,除出一大堆雜物,什麼都沒有。 元元拉開抽屜,驚得說不出話來,抽屜裡端端正正放著兩隻紅手套。 她跌坐在椅子裡。 事到如今,再也不能說沒有蹺蹊了,這雙手套簡直是活生生的,來去自若,神出鬼沒。 有人作弄她。 是平平?不會,平平的時間才不會這樣用。 元元糊塗了,是誰,是誰買了十雙八雙紅手套到處放引起這神秘的疑團。 這時候,秘書推門進來,她捧著一隻花籃,「王先生派人送來的。」 元元點點頭,「就放那邊。」 那人的電話接著來了,「還喜歡花嗎。」把她當小孩子。 玉元手中拿著紅手套,沒有仔細聽他說些什麼。 手套這樣糾纏不清地把她與林思聰拉在一起,究竟是什麼意思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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