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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


  「鄧女士如何結識柏爾曼?傳說紛紜,柏爾曼前妻所生成年子女共三人,均反對該宗婚姻,亦拒絕鄧女士加入董事局,鄧女士另起爐灶,計劃收購北美大埠眾多華文報。」

  方倍收斂笑容,呵,鄧融也是受孤立人物,可見什麼都要付出代價。

  不過,她有她的社交圈子,不知多少人願意追在她身後叫鄧小姐,她不寂寞。

  「鄧融為人低調,紐約聯絡地址如下,上海最後一次住所如下,假使還需要更多資料,請與慧眼偵探社聯絡。」

  方倍抬想頭,她再一次用信用卡付款,要求對方提供方倍資料。

  這次,答覆說:「此人名不經傳,不在我們檔案之內」。

  方倍覺得娛樂性實在太過豐富,不禁又一次大聲笑了出來,這便是互聯網騙局。

  但隨即網站又打出:「退款」字樣,叫方倍覺得盜亦有道。

  她坐下來想一想,決定親身前往華南。

  方倍孑然一人,無牽無掛,取過背囊,立即可以出發。

  管家來收拾家居時,方倍請她坐下,端上一杯茶。

  那老好人問:「什麼事?」

  「請問,你到王家工作有多久?」

  「開始是我阿姨,後來輪到我,一共二十年。」

  「你第一次見到我,我有多大?」

  「一歲,剛學走路,相貌可愛,一頭濃發。」

  「父母疼愛我嗎?」

  「是我見過最佳父母,兩人在家設置辦公室,與你寸步不離,達三年之久。」

  方倍點點頭,瓜達露比也知得不多。

  管家離去之後,方倍取出她的出生證明文件細看,毫無破綻,但是文件上所述聖文生醫院產科卻沒有王方倍出生記錄。

  方倍困惑得食不下嚥。

  這件事最好是問王正申與孫公允夫婦:「爸,媽,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,我已成年,請釋我疑團。」

  她找司徒律師,秘書這樣說:「司徒在舊金山辦事,一星期後才返。」

  方倍決定趁感恩節假期出發。

  她找到馮乙面談。

  幾日不見,馮乙臉容憔悴,黑眼圈,亂頭髮,他為方倍神傷。

  他說:「你。」

  「是,我請假五天,到華南找一個人。」

  馮乙見方倍隻談公事,便這樣說:「如果為著專欄題材,開開公費。」

  方倍答:「一半一半。」

  「我找攝影師陪你去。」

  「我會拍照。」

  馮乙不得不清心直說:「我不放心你,我又不能告假陪你。」

  方倍想一想:「那人需熟悉環境。」

  「我找上海人揚子協助你。」

  馮乙推開門喊一聲,一個機靈的大眼睛小夥子立刻跑過來,馮乙吩咐他幾句,他不住點頭。

  馮乙對方倍說:「記住,報館每日等你專欄。」

  方倍答:「明白。」

  那揚子本想滑頭滑腦恭維說『方姐我自小拜讀你文章』,可是停睛一看,發覺方倍比他還小幾歲,立刻機警噤聲。

  他收起江湖腔:「我妻小都在上海,馮總給我機會回家探親呢,他們正在辦手續來加。」

  方倍笑問:「你對上海瞭如指掌?」

  他搔搔耳朵,「有些門路啦。」

  「還等什麼,一起去訂飛機票。」

  下午他們就出發了。

  揚子一路上滔滔不絕,「一個人有一個人好,你看,說走就走,四處為家,方舟,這次你住我岳母家,千萬別客氣。」

  「你太太有工作嗎?」

  「伊噱頭老大,她教學生考託福試,收入奇佳。」

  啊,煞有辦法。

  「有孩子嗎?」

  「一個三歲女兒,由岳母照顧。」

  嗯,岳家是他恩人。

  一路上有能說會道的揚子陪伴,不愁寂寞。

  他問方倍:「你最想做什麼?」

  「吃,」方倍很坦白:「小籠包,生蒸饅頭,炒年糕,桂花糖藕,酒釀湯圓。」

  「全是我岳母拿手好戲,你放心。」

  揚子心中只有三個女子,他女,他妻,他丈母娘。

  方倍從未到過那麼熱的城市,都九月初了,她混身冒汗,連頭髮都是濕的,活像一個剛打完球的小學生,那城市整日為煙霞籠罩,空氣質素欠佳。

  先到揚子岳家報到,方倍分派到一間上房,落地長窗通往露臺,看出去,全是綿綿不盡舊式平房,鴿子在低空打轉,同樣是盆地,像煞了巴黎。

  他們兩人立刻忙了起來,一覺累,便灌茶喝水,不停地吃,滋味甚佳,頓忘勞累。

  客廳一角有一群學生在學英文。

  忽然有人說:「這位小姐自加國來,向你請教,英文文法中有『I might just come and visit』,是什麼意思,在何種時候應用?」

  方倍擦著汗坐下,立刻有人斟來冰凍綠豆百合湯,「老師請用。」

  方倍答:「這是說,他大概不會來,又或可能來,模棱兩可,十分虛偽,北美能常用比較踏實的說法:我將來,我不能來。」

  大家連忙說:「是呀,我說呢,短短六個字,三個是動詞,可怎麼編排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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