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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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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忍不住,「楊小姐名不虛傳。」 「名?」我愕然,「我有什麼名?」 「都說楊小姐做事爽朗,說一是一,說二是二。」 「這算優點?這是華之傑一貫作風。」 他很佩服,「久聞華之傑猛將如雲。」 我竟與高君談得超過一小時。 沒來之前我已決心跳槽。我要證明自己,做不來至多重作馮婦,再去替客人找金色瓷盆。 他們的條件很好,公司十分禮待於我,最難應付的不外是新的人事關係,我的信條是凡事不與人爭,盡其本分做好工作。 使我驚異的是工程不在中國任何一個城市,而是在美國三藩市。 這不由我不想起經濟日報上的一段文字,作者說,中國人已買下多倫多,現在要買溫哥華,已買下三藩市,此刻想收購洛杉磯,更看中紐約市皇后區,要大展鴻圖。葉成秋自然也早已有這個打算。 世球回國發展,他父親要把葉氏企業移往西方揚名,留在本市的人才,也許會成為最重要的環節。 我漸漸看通這一層關係。 這張合同我是簽訂了。 離開鐘斯黃烏頓尚未到午飯時分,我覺得天氣特別爽,陽光特別好,我今日特別年輕,心情開朗。 我一個電話,把母親叫出來吃中飯。 她很疙瘩地叫我到嘉蒂斯訂檯子。 一坐下來便同我說:「看到沒有,左邊是霍家兩個媳婦,右邊是郭家姐妹。」 「是不是這樣就不用叫菜了?」我笑問。 她瞅我一眼,「你最近心情大好。」 「是的。」 「你葉伯伯很生氣。」 我迅速分析她這句話。氣——氣什麼?兩個可能性:一、為我拒絕他。二、為我往新發基。一已過時,他不可能氣那麼久,故此為二的成數比較高。 從這句話我有新發現,母親與他又開始說話了。 我笑問:「他約會你?」 母親支吾,「我們吃過一頓飯,還不是談你。」 「我怎麼了?」 「華之傑大把工程在外國,做生不如做熟。」 「我就是要做生。」 「他氣。」 「他看不開。」 「你是他栽培的。」 「我總會報答他。」 「他說,你是不是不齒於他,要避開他。」 「絕不。」 「那一家也不過是酒店,你已做過,難道不膩?」 「他叫你做說客?」 「他不是那樣的人。」 「他又對你訴苦了?」我很替母親寬慰。 「是呀,」母親嘲弄地說,「他現在比以前更苦,他向人求婚,居然被拒,苦也苦煞脫,沒有苦水,他來找我這個老朋友作啥?」 我忍不住笑,一切恢復舊觀。 她猶疑一刻,「你父親如何?」 「不行了,」我有一絲蒼涼,「數日子,在這段時間內,我會儘量陪他。」 母親說:「他把一切委諸命運,其實操縱他命運的,是他的性格。」 「可是他仍是我父親。」 氣氛有點僵。 母親努力改變話題:「陶陶昨日掛電話回來,我同她說,新戲後天開拍,催她回來,你猜她在什麼地方?」 「火焰山。」 「別開玩笑。她在威海衛,真是,連我們沒去過的地方,她都去了。」 「她很年輕,膽子大,志向遠,這個時候不飛,就永遠飛不起來了。」我說。 「以前你也嘗試過要把她縛住。」母親說。 我尷尬地笑。 「你有沒有想過歸宿的問題?」 「我的歸宿,便是健康與才幹。你還不明白?媽媽,一個人,終究可以信賴的,不過是他自己,能夠為他揚眉吐氣的,也是他自己,我要什麼歸宿?我已找回我自己,我就是我的歸宿。」我慷慨陳詞。 母親說:「嘩,我還沒聽過比這更激昂的講詞,你打算到哪一家婦女會去發表演說?」 「這是真的,我只有三十五歲,將來的日子長著呢。」 「啊,『只有』三十五歲,以前我老聽你說你『已經』三十五歲。」 我厚著面皮說:「噯,我現在的看法變了。」 「很好很好。」 我們吃完飯就走了。 媽媽羡慕郭大小姐嘴上那只粉紅色的胭脂。為了討好她,為了做人苦多樂少,為了縱容自己,我說:「馬上替你去買。」 我們在門口分手,她打道回府,我去百貨公司的化妝品部。 我把唇膏與腮紅一隻只研究,擺滿玻璃櫃檯。 「楊小姐。」 我轉過身子。 哎呀,是關太太,不,孫靈芝小姐。 我有點心虛,怕她會記仇,這個小地方,誰不知道誰的事。 但一眼看過去,只見她身光頸靚,容光煥發,穿戴合時,大白天都套著大鑽戒,起碼三卡拉,耀眼生花,她的皮膚比以前更白皙,眼睛更閃亮。 看樣子她正得意,一個人,際遇好的時候,氣量自然擴大,想來不會與我計較,我可以放心。 我連忙活潑地用手遮一遮眼,打趣地說:「這麼大的一個燈泡,照得我眼睛都睜不開來。」 孫小姐被我恭維得一點芥蒂也不存。 孫小姐打我一下,「好不好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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