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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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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十分鐘而已,陳小姐。」 萼生實在是好奇,於是示意他倆進房。 兩人端坐在沙發上,萼生則靠單人床邊,凝視他們。 他們穿著淺灰色制服,仍然笑容可掬,絲毫沒有尷尬的神情,開口便問:「陳小姐這次是獨行?」 萼生點點頭,「我一個人來。」 「真可惜,我們曾經多次邀請令堂岑仁芝女士回來觀光,均不獲要領。」 萼生早已提高警覺,「家母身體一直不大好。」 「許多老朋友都想見她呢,象周彥生、李華廈、張堪……都十分想念她。」 萼生客氣地答:「我會轉告家母。」 「岑女士的才華是我們十分欽佩的。」 「她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。」 他們資料豐富,對答流俐,不像聊天,倒似啟播錄音機。 「陳小姐以學生身分旅遊?」 萼生一凜,點點頭。 「陳小姐不是在去年已經自卑詩省大學新聞系畢業了嗎?」 萼全欠欠身,自手袋中取出學生證,「我剛報名讀碩士班。」 那個年輕人笑說:「學無止境,信焉。」 「但是陳小姐仿佛也接過當地報章一宗採訪任務。」 萼生看著他倆,「旅遊協會的資科真詳盡。」她實在忍不住了。 「陳小姐是名人之後,行動當然惹人觸目。」 「太客氣了,家母退休經已超過十年,坊間統共找不到她的作品,恐怕已遭時代洪流淘汰,這樣經不起考驗,還稱什麼名人。」 這時男生朝女生打一個眼色,兩人分別掏出卡片擱茶几上,說道,「已經佔用陳小姐不少寶貴時間,陳小姐若有事,隨時與我們聯絡。」 萼生送他們出去。 關上門只覺累得似與人打過架,她打開小冰箱取出汰凍啤酒,開了蓋,對著瓶咀就喝。 兩張卡片告訴萼生,那兩個人,男的姓胡,女的姓吳。 申請東來的時候,新聞科嚴教授已同她討論過:「你有沒考慮到身份會不方便。」 「廿一世紀,文明世界,沒有問題,不曉得有多少行家聚集那邊採集新聞。」 「她們的家長不叫岑仁芝。」 萼生笑:「一個人該做什麼就得去做什麼。」 嚴教授想了想,「我相信你會安全的。」 「我也這樣想。」 嚴教授鼎鼎大名,有生之年恐怕不能回國,他是著名離心分子,一直以來,並未入籍,只以工作證辦居留權,在加拿大住了十五年。 萼生用冷水敷臉,假寐一會兒。 朋友中數關世清最支持她,那小子比她更不堪,中文都說不好,卻教她「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」,以及幫她瞞著伯母:「木已成舟,徒呼荷荷」。 萼生到街上溜達。 觸鼻全是梔子花清香。 酒店在銀行區附近,街上停滿司機駕駛的豪華房車,想是在等老闆下班,好一個繁華景象。 她打聽可有包車願意載她住市郊,司機統統搖頭。 萼生瀏覽的目光忽然停在一處,忍不住莞爾。 她再一次看到了劉大畏這個人。 他正倚在車邊大口吃冰。 奇怪,通街不見小販、他手上那團可怖草綠色巨型棒冰從何而來,只見他嗒得津津有味,舌頭都變成綠色,一邊吃一邊與別的司機天南地北地窮聊。 不是不逍遙快活的。 敞著領子,過寬的長褲用一條舊皮帶束著腰頭,戴只假金表,這傢伙為大都會的小人物寫生。 他分明做著違法勾當,可是誰會同他斤斤計較,於是在夾縫中寄生下來了。 劉大畏像中國抗日戰爭時期著名漫畫家張樂平筆下的角色三毛,只不過小劉已經成年。 精靈的他眼波一轉,顯然也看到了老主顧,連忙舉舉手,飛奔過馬路來。 他混身散發著愉快的汗酸味,「陳小姐,去哪裡?」 「我只在附近走走,對,你不用做生意?」 「兜了好幾轉了。」他把手在褲子兩邊擦擦。 「很賣力呀。」 「儲錢娶老婆。」他神氣地答。 萼生肅然起敬,好,有志向,不揩女人的油,願意負責任,這人不簡單。 但嘴裡卻笑笑說:「結婚才不用花線。」 「我可不想虧待意中人。」他神氣的說。 萼生忽爾感動了,沒想到這個小人物這樣懂得愛的真諦,如此為對方著想。 萼生聲音變得十分柔和,「她是一位標緻的姑娘吧。」 劉大畏立刻翻出皮夾子,取過一張小照便遞給她看,萼生接過,小小彩照內與他合照的女孩于有張異常清秀的臉。 「她的戶籍在上梅。」小劉在一旁做注解。 這時萼生聽到一陣汽車喇叭聲,抬頭看去,一男一女坐在小轎車向她招手,她看看腕表,離六點還有五分鐘,莫非是舅舅舅母。 萼生連忙將照片物歸原主,「有人來接我了。」 「明天用車鳴?」小劉這人永遠忘不了生意經,也許只有他肯唯利是圖,開長途車。 「明早十點正。」 萼生奔過去。 車中打扮時髦的婦女已經下車,「陳萼生?」一臉笑容,緊緊拉住外甥的手。 舅母能言善道,擅於客套,車廂中氣氛熱烈,萼生成年後從來沒有與他們見過面,卻沒有陌生的感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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