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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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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不想接受你介紹的適齡男士。」 沈培白她一眼,「你那尊容,要人看你還挺難。」 「懷剛當初看到我的時候,我比現在還難看。」 沈培點點頭,「他的確與眾不同。」 「我仍然沒有抓住他。」 祖斐歎口氣,從浴缸爬起來,拿大毛巾。 沈培說:「我常覺得,人畜之別,在我們有香皂淴浴,它們沒有。」 祖斐「嗤」一聲笑出來。 那一日,她決定把酒戒掉,呃,至少戒醉,喝總要喝的,倘若連酒也沒有了,日子還怎麼過。 祖斐把沈培送回家,晚間趁天色晴朗,坐在露臺看星。 家裡窗明几淨,有一股檸檬香味,祖斐想:也許就得這樣度其餘生了。 天上有淡淡星蹤,襯托著海港對岸的霓虹光管,比較起來,人定勝天。 假使靳懷剛已經回到家,假使他也在抬頭看星,他會不會說:像對一朵花一樣,如果你愛上星中的一朵花,夜間,看天空,是甜蜜的,所有的星都有花。 祖斐坐了一夜,看著星漸漸沉下去,消失在魚肚白的天空,始終不知道,哪一顆屬於靳懷剛。 第二天,她恢復正常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 她是周國瑾的好夥計,沈培的好朋友,自己的愛人。 她把那些紅鞋子取出,輪流地穿,換了髮型,添了新裝,只差沒有開始新的約會。 連她都不覺得有什麼不一樣。 有人又要妒忌了:不是壞女人,哪裡會得到那麼多,哪裡這麼快就可以如常生活,哪裡可以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。壞,一定是壞得到家,才能如魚得水。太老實太可愛了,才會要人沒人,要錢沒錢,唉,做壞人多好。 祖斐穿上套裝,化了妝,拿著鱷魚皮包出門的時候,也同自己說:怎麼沒有呼天搶地,怎麼沒有發表文告,三度戀愛,秋月無痕,真是壞。 祖斐決定壞下去,有更好的,她會努力第四次。 為什麼要展覽疤痕,人們好奇地看過之後,一背轉臉,更皺著眉毛鼻子說:「真難看,叫人家眼睛吃苦,太不公平,現代人才不會這樣缺德。 祖斐沒有告訴任何人,最近睡得不大好,午夜過後,必然驚醒,在黑暗中冒著冷汗,坐在床上,起碼要過三兩個小時之後,才可以繼續入睡,然後到了七點,再自動醒來。 她知道她會痊癒,但這段日子也是生命一部分,這樣難熬,未免難堪。 三個月了,天氣熱到盡頭,熱得不能再熱,熱得走油,熱得令人流淚,也就涼快下來。天氣也懂得虐人之道,緊點松點,松點緊點,真的把對方整死了,也就沒得玩了。 之所以會否極泰來,命運也一樣作弄人,大多數到了絕處便會逢生。 祖斐願意這樣相信,長處黑暗中,她怕支撐不住。 她夢見自己在一條沒有盡頭的隧道中奔跑,奔得筋疲力盡,一點力氣都不剩,但看不到出口。 失望,一次比一次難應付,囡為精力比前一次又差得多。 只有沈培,會得向她投去贊許的眼色,欣賞她做得好。 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了。 祝志新與其夫人和好,暫時沒有消息,亦即是好消息,聽說決定生多一個孩子,以示堅決。 鄭博文已得到他需要的一切:音響設備、唱片……也自銷聲匿跡。 連歐陽博士都不再在門口等她,可見她已喪失所有吸引力。 懷剛那邊,音訊全無。 明明對她那麼好的程氏夫婦,也沒有再次亮相。 每到周未,祖斐便會建議:「來,我們去喝一杯。」 然後睡整個星期六。 沈培暗示大姐說說祖斐。 大姐說:「她沒有家庭,不吸煙,不用藥,連酒都不讓她喝,未免殘忍。」 沈培忍不住問大姐:「你有什麼?」 果然不出所料,大姐半真半假地答:「我有權。」 這些,都是麻醉劑。 在大姐鼓勵下,沈培對祖斐說:「聽說來了幾箱好白酒,來,與你去品嘗。」不過說明七點鐘丈夫與女兒要來接她去吃飯。 黃昏華燈初上,租斐往酒店茶座的大沙發一坐,賓至如歸,召來領班。 「聽說又來了一批好酒。」 領班一怔,「是——」 「速速取兩瓶來。」 「但是,方小姐,剛剛賣出最後一瓶。」 祖斐瞪大眼,「我偏不相信城裡有這麼多酒鬼。」 「是真的,方小姐。」 「你店大欺客。」祖斐十分惱怒,「分明戲弄。」 「方小姐,哪裡會有這種事。」領班一頭汗。 沈培勸道:「算了,算了,我們本來是為尋開心,何必弄得不開心。」 祖斐猶自不罷休,「開普頓,你這人太不通氣。」 「方小姐,下回我一定替你留幾瓶。」 沈培說:「拿別的來也是一樣。」 「我不要別的。」 沈培冷笑,「只怕一遲疑問,連別的都沒有了。」 「你語帶雙關,你諷刺我?」 「祖斐,你再這樣,我不帶你出來。」 祖斐噤聲。 沈培又不忍,「這是何苦呢?」 祖斐目光呆滯,看著來來往往的紅男綠女,金碧輝煌的環境。是她眷戀這紅塵中諸般喜與嗔,是她不願意去覓那清淡天和,有什麼好埋怨,啞子吃黃連。 她叫領班過來,「我要威士忌加冰。」 領班答:「方小姐,有位先生願意把他喝剩的半瓶酒讓出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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