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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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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想去看看她。」 司徒把醫院的房間號碼給了我。 「這樣去,很冒昧吧。」 司徒不以為然,「你太禮貌周到了,無邁,最冒昧的是她,不是你。」 我買了水果到醫院。 她的精神很好,沒有化妝的面孔少了那陣妖冶氣,眼睛大大的,非常動人。 她一抬頭就知道我是誰,從椅子上站起來迎我。這麼客氣,又令我難堪了。 我輕聲說:「給你帶了些新鮮桃子來。」 在醫院裡,崔露露仍然穿著挑子色的長睡袍。 「是陳太太吧?」她問。 我點點頭。 我挑張椅子坐下來,剛巧對著她。 她低低地說:「陳大太,我與陳先生,不過是普通的朋友,相識的確有一段日子,他也著實很照顧我,每次我經過香港,他都盡地主之誼,哲人其萎,我真的很難過。」 我仍然點點頭。 但凡當事人否認的事,全部是謠言。 「我很抱歉,陳太太,當時我也在車子裡。」她面色轉為蒼白。 他們都說,臺灣女子的情意結要落後三十年。我倒不覺得這樣,我認為她們的機靈勇氣伶俐,要比時代躍進三十年。 我說:「陳老先生、太太來看過你?」 「是的,他們誤會了,以為我同陳先生有什麼男女之間的曖昧的瓜葛,」她喘起氣來,「陳太太,你一定要相信我,這是沒有可能的事,我的未婚夫在美國,這一兩天他會趕到香港,他可以證明我的清白。」 崔露露的大眼睛瞪著我。這雙眼睛的確是清白的,黑白分明。 我還能說什麼呢? 「打擾你了。」我站起來。 「陳太太。」她又叫住我。 我看著她。 「你這次來找我,是為了什麼?」 我很大方地說:「你既然是先生的好友,出事時又在同一輛車裡,理應來探訪你一下。」 她恢復鎮靜,「謝謝你,陳太太。」 「聽說你傷勢也不輕。」我說。 崔露露苦笑,「這條命算是拾回來的,後腦縫了十多針。」她的聲音低下去,「可惜陳先生……」 我說:「一切是註定的。」 「陳太太,請你原諒我,」她忽然拉住我,「你是個明白人,你知道女人的苦衷。」 我凝視她。 她的嘴唇在顫抖,一時間並沒有自震盪中恢復過來。 我說:「崔小姐,你言重了,沒有什麼好原諒的,這是一件意外的慘事。」 我取過手袋離開醫院。 事後我同司徒律師說,「她幾平否認認識陳小山。」 無憂說:「她不會有小山的骨肉,她太精明能幹。」 但人在絕望的時候,再無稽的事都會去盼望一番。 我的憂傷不為人知。 無憂遵父母之囑留下來陪我,而我則告了一年長假。我需要休息。 小山活的時候我根本沒有勇氣面對這個家,小山走了之後,我反而回到這個家來,多有諷刺意義。 那日在酒店大堂相遇,兩夫妻在近十年間第一次感情交流,沒想到竟成為永訣。 無憂說小山仿佛知道日子不多,對妻子有無限依依之情,一反常態。 季康數度要求見我,都被我拒絕。 兩夫妻再不和也相處十多年,季康不會明白。 況且我正為搬家的事忙得不亦樂乎。 無憂在這件事上,幫了我好大的忙。 我選了中等住宅區一個三百平方米的單位,地方小,容易控制,不需要全職傭人,第一次照自己心意,把公寓佈置得簡簡單單,沒有半點裝修,窗明几淨,象一個人住的地方。 我把所有的字畫花瓶燈鏡瓷像,全部送給無憂,叫她找人來裝箱。 然後把房子交給經紀賣出去。 新居素淨到十分,無憂一再叫我在這裡那裡放一盤植物,增加氣氛。 我厭惡地說:「這是我的家,不是熱帶森林。」 她同情地說:「我瞭解你此刻的心情。」 我看著她說:「你一點也不瞭解。我早在十年前已是陳小山的寡婦,此刻不過法律上辦了正式手續。」 無憂說:「我只知道你心情不好。」 「無憂,你回紐約去吧。」 「媽媽在近期內會到香港來接我的班,到時我會走,你不必趕。」 「我想靜一靜。」 「我沒有不讓你靜,」她說:「你何必把自己孤立起來。」 我不想再爭辯。 「為什麼冷落季康?」 我苦笑,「讓我靜一靜,無憂。」 她掩住嘴,「對不起。 我回到小山的寫字樓去清理東西。 司徒律師陪著我。 我與他商量細則:「老先生有無意思收回這個公司?」 「他那裡有這個精神。」 「那麼我要清盤出售了。」 司徒歎口氣,「也沒什麼可惜,多年來也沒賺過錢,不過是陳小山一個幌子。」 「聽說好幾次過年發不出薪水,都是老先生墊付的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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