櫻唇(49)_亦舒_學達書庫

四十九

　　「像再世為人，一心，我不覺難為情，彼時需要那麼做。」

　　一心伸手愛撫他臉頰，「那麼胖也有人愛看？」

　　周地理說：「不准取笑。」

　　「是，是。」

　　「那時天文靠獎學金讀管理科，亦熬得金睛火眼，我倆均是苦學生，與你不相伯仲。」

　　「你會跳舞給我看嗎？」

　　他又是老答案，「結婚那夜也許。」

　　一心把頭靠在他肩上，覺得吃過苦的人才會牢靠。

　　她決定聽從周地理忠告，置業成家。

　　每月向銀行還貸款五千，為期二十年，許一心從此正式成為房奴。

　　不吃不喝每個月都得繳付五千元，可是今日如果不咬實牙齦，十年後更無希望做業主。

　　周天文十分支持，「這樣做一定正確，一心，你可以擴展設計範圍，大商建議你兼做晚禮服。」

　　一心嚅嚅，「會不會過濫？」

　　天文微笑不語。

　　周地理明確乾脆，「我可以資助你。」

　　「不，」一心斬釘截鐵，「萬萬不行。」

　　他倆在周宅商議，他說：「朋友有通財之義。」

　　一心說：「我打算學港姐，把多餘房間租予學生做宿舍，爭取收入，反正一個人住不了那麼大地方。」

　　「那你多辛苦，落手落腳服侍那些驕縱兒。」

　　「我立新規矩，叫他們負責自己飲食清潔。」

　　「你會看到蟑螂果蠅以及黃金遍地。」

　　「他們是入息，我不怕辛苦。」

　　「那麼，租給兩個女生。」

　　「港姐說，女生更不好應付。」

　　周地理吃驚，「你打算租給男生？你一個妙齡女，與幾個大男生同居？我也住過宿舍，男生們一年四季不管冷熱都衣冠不整，內褲一道走來走去，你與這些人同居？」

　　這時管家取出糕點，碟子上是周最喜歡的奶油檸檬蛋糕，一心不忙吃。

　　「港姐說，女生更難服侍，我決定租給男生。」

　　「不可。」

　　「奇怪。」

　　「一心，不可。」

　　「不幹你事。」

　　這四字一出，一心也有點後悔。

　　周地理一聽，氣上心頭，這個沒良心的女子，好言好語她一點不肯接受，她不當他是朋友，也不想想，身為財務律師的他給客人專業忠告收費昂貴，每小時計算，她居然對他說：與你無關，毫不領情。

　　枉他對她一片心。

　　他氣哽。

　　許一心倔強地瞪著他。

　　周地理濁氣上湧，忍不住伸出蒲扇那樣大手，把一心的頭按到那塊奶油蛋糕上去。

　　一出手就懊悔，但一心整張臉已經沾滿蛋糕，她沒有出聲尖叫，也不驚跳，她出手如風，抓住周地理的襯衫往前扯。

　　一心的力氣比任何人想像中蠻大，她會打架，小時在孤兒院時時要動手保護自身，她練得很會借力卸力，打架時且悶聲不響，絕不驚動管理員。

　　周被她一拉，頓時失重，一心操起另一塊蛋糕，抹到他臉上，雙手掐他脖子。

　　兩人失去重心，摔倒地上，一心騎到他腰上，粉拳如雨般下，搥他肩膀胸膛，怎麼不痛，不過周地理是男人，他只當女友搥背，臉上還露出陶醉表情。

　　一心看到，可惡！加力。

　　他掙扎逃走，被一心拉住雙腿拖行。

　　本來可以掙脫，又怕傷到纖細的她。

　　這時管家聽到巨響趕出視察，卻見椅子摔倒，兩個大人滾倒在地拖拉，分明是學孩童打架。

　　她歎口氣，回廚房做清潔工作，雇主的事少理為妙。

　　這一邊周地理被一心拖著，背脊吃苦，尾龍骨在地板上受折磨，他一翻身跳起，抓牢一心雙手，一心一摔，手腕差點脫臼，疼痛之下，用手去扯周地理嘴角，嘴唇被她撕出血來。

　　她一不做二不休，撕開他襯衫，張嘴咬他胸前最有肉的地方。

　　周地理痛得渾身軟倒。

　　他掉落在地不能再反抗，天呵，大塊頭男人怎麼會與體重只及他一半的弱女子打架，且打得遍體鱗傷，渾身瘀青。

　　這時一心伏在他肩上，清醒過來，也莫名其妙：怎會大膽若此挑戰大個子？

　　她看到周地理身手擦損，「對不起，我太衝動。」

　　周也低聲說：「我先挑釁，是我不對。」

　　好久沒打架，出口汙氣。

　　他們把對方臉上奶油抹淨，扶著站起，又異口同聲說：「抱歉。」

　　一心抓起外套，「我先回家。」

　　她走了以後，周地理脫下襯衫，看到左胸前一輪齒印，不但清晰，且可辨認一心左上顎犬齒有點翹。

　　周地理一聲不響，駕車到一間紋身店，請師傅照著齒印紋上顏色。

　　師傅笑，「一但紋上，就不能結交其他女友，你想清楚了？」

　　周地理點頭。

　　師傅用淺淺鐵銹色替他把齧印紋上，永不磨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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