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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


  丁月鈴合作地取出私人照相部。

  沈乃慈識趣地挑了一張側面照,到底是醫生,不適合拋頭露臉。

  「你看他怎麼樣?」

  「很好,可是,與你是兩個世界裡的人。」

  「不錯,所以,我不想他知道我世界裡的事。」

  「你放心。」

  丁月鈴長長籲出一口氣,「乃慈,你是君子人。」

  乃慈凝視她。

  真是個奇跡,家境貧窮,少年時住天臺木屋,據她自己所說:打風時全屋漏水,讀到初中便輟學做女工幫補家用,可是仍然是個玉人,標準美女,身段髮膚無一不美,姿勢高雅,性格聰明大方,勝許多名門閨秀,是真正的陋室明娟。

  乃慈由衷稱讚,「你氣色好極了。」

  「托賴。」

  女傭人奉上宵夜。

  「你愛他嗎?」

  沒想到丁月鈴會這樣坦白:「希望可以慢慢培養出感情來。」

  「婚後不再工作?」

  「我有足夠節蓄養兒育女以及負擔自己生活所需。」

  「丈夫的收入可好?」

  「他整日蹲實驗室,薪酬有限,況且,我從未想過做伸手牌。」

  「說得好,對伴侶有什麼要求?」

  「陪我說心事。」

  「就這麼多?」

  「已經夠心足。」

  「婚後搬到美國加州生活?」

  「是,已經買妥房子。」

  「可以給我照片嗎?」

  「一不做二不休,你拿去用吧。」

  「月鈴,謝謝你。」

  「誰叫你是大記者沈乃慈。」

  乃慈幾乎飄飄欲仙,唉,大會說話了。

  她替丁月鈴拍了幾張家居照片。

  「打算生幾個孩子?」

  「最好一隊足球隊起碼三四名。」

  「童年陰影沒有壞影響?」

  「我都忘記了,努力將來最重要。」

  「對影圈毫無留戀?」

  「看穿了,已經得到我要的名同利,離去也是時候。」

  「你的智能從何而來?」

  她嬌俏地笑,「我天生聰明。」

  「我會幫你寫好這篇訪問。」

  「是,我不擅說話,拜託你寫得美一點。」

  丁月鈴還算不會講話,那世人都是啞巴了。

  她開了輕音樂。

  乃慈聽出這首歌叫「當我們還是新人的時候」。

  丁月鈴播這首歌有深意。

  她輕輕探過身子來,「乃慈,記得嗎?」

  那雙雪亮的大眼睛叫人眩暈,同性猶如此,男人恐怕會把持不住。

  乃慈頷首。

  丁月鈴低聲說:「當日,你是新人,我也是新人。」

  乃慈牽動嘴角,籲出一口氣。

  「真不知如何熬過來。」

  乃慈承認:「想起來都打冷顫,我才不要回復十八廿二之際。」

  「我同你都是苦出身,觀感相同。」

  「世上壞人多,總喜歡欺壓他人,我是新人之際,被舊人推擠,當我做出成績來,又受新人大言不慚批評,能夠退隊,也是好事。」

  「我代你高興。」

  「乃慈,你也有點身家了。」

  「是。不瞞你,我明年打算移民再去讀書。」

  「何必還寫這種掀人私隱,皮笑肉不笑的訪問稿。」

  真厲害,乃慈被她教訓得漲紅了半邊臉。

  「什麼年紀做什麼事,我們不再是新人了。」

  「做一日盡忠一日。」

  「用到你這種夥計,是老闆之福。」

  「也有人看不入眼。」

  「是,」丁月鈴微笑,「一直想,怎麼還沒輪到他,挺胸凸肚,出盡百寶圖出頭。」

  乃慈說:「與君一席話,勝讀十年書。」

  丁月鈴終於說到正題,「那張照片,你一直保存著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當日情形,歷歷在目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我時時做噩夢,看到自己,仍在做臨記。」

  乃慈欠欠身。

  丁月鈴笑了,「那是我唯一的裸照。」

  乃慈不語。

  「我記得很清楚,一排十來個年輕女子,在泳池旁表演歌舞做臨記,本來大家都是佈景板,應相安無事,可是偏偏有人推來推去,想爭頭位。」

  沈乃慈那時是見習記者,專被老總派做些花邊新聞,吃力不討好,叫人看輕。

  那日,她躲在片場一角,忽然聽到一陣嬌叱,停睛一看,原來一幫閒角發生爭執,接著,驚叫一聲,水花濺起,其中一個少女被人推落泳池。

  乃慈本能趕到泳池,只見那少女混身濕透,狼狽萬分,身上紗衣浸水後完全透明,使她美好的身段統統顯露。

  乃慈按下相機鏡頭。

  其它工作人員並沒有把少女自水中拉起來,相反地,還不住嬉笑。

  乃慈忍不住,伸出雙臂,把少女自池中救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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