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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


  §裸照

  丁月鈴要結婚息影的消息一傳開,幾乎半個社會都沸騰起來。

  「嫁的是誰?」

  「太秘密太意外了,都沒聽說她有親密男友。」

  「丁月鈴的優點是靜,從不擾攘,與那些掉了一條毛都要招待記者的女星有天淵之別。」

  「有你說得那麼好嗎?」

  「喂,那男人到底是誰?」

  光明日報的記者沈乃慈答同事:「美籍華裔醫生陳學佳。」

  「可年輕英俊?」

  「過得去,一臉正氣,在醫學界甚有名氣,在西奈山醫院專治兒童血液病毒,救人無數,在一慈善晚會中認識丁月鈴。」

  總編輯說:「乃慈,你去訪問她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這是一項命令。」

  「我是新聞版記者,我不是娛樂記者。」

  老總反問:「人家巴巴拉華德斯訪問完國家元首一樣訪問大明星。」

  乃慈語塞。

  「我要一篇誠實、坦白、有獨到見解的訪問。」

  老總一走開,乃慈就自己掌嘴,「是我多嘴惹的禍。」

  大家都笑。

  娛樂版的劉曼娟笑說:「我們正束手無策,要靠乃慈這位名記者了。」

  「喂,少踩人,少說反話好不好?」

  「女明星是種奇怪的動物,一打算結婚上岸,就覺得從此用不著新聞記者,

  從前越親密交往利用,今日越要疏遠避忌。」

  「她拒絕採訪?」

  「她哪有空回復我們,由她助手的助手冷淡地說她沒有空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另一位負責國際新聞的同事林雲英不耐煩了,「咄,一個女明星結婚與否又不影響民生,為什麼要巴巴地去採訪這種不是新聞的新聞?世上不知有多少重要的大事正發生中:印尼騷亂、阿富汗大地震、巴基斯坦核試、治癌醫藥有大躍進……」

  「可是,讀者對丁月鈴有興趣。」

  「有時,我們要帶領讀者,導他們入正路,而不是一味投其所好,走人低級趣味。」

  大家哄然大笑,「乃慈,你太有理想了。」

  「快去找丁月鈴吧。」

  電話接通,是一個錄音:「丁月鈴外遊,返來會儘快回復你,請留下姓名電話。」

  如此欠缺誠意。

  得另尋途徑了,她去找丁月鈴的經理人馬文慧。

  「咦,乃慈,什麼風吹來?」

  乃慈開門見山,「想找丁月鈴。」

  「呵,比較困難。」

  「不然還煩你呢。」

  「她與我們已結束關係。」

  乃慈亦詫異,「為什麼做得這樣決絕?難保以後不會複出,不少女星威威煌煌結婚去,不消一年半載,又垂頭喪氣宣佈複出。」

  「她們目光的確比較短暫。」

  馬文慧幫她打電話找人,半晌搖頭,「不得要領。」

  乃慈光火,自公文包內取出一張照片,「把這幅照片傳真給她,說沈乃慈要求訪問。」

  馬文慧一看照片,頓時變色,半晌作不得聲。

  過了一刻,才問:「這張照片你自什麼地方得來?」

  「由我親手拍攝。」

  「乃慈,得饒人處且饒人。」

  「我要求一個專訪。」

  「這不是勒索嗎?」

  「我們做記者的也是為著飯碗逼不得已。」

  「算了,乃慈,人家已經打算結婚息影——」

  「一個專訪。」

  「照片先收起來,我再托人搜刮她。」

  「謝謝你,馬小姐。」

  馬文慧苦笑,「真惹不起大記者。」

  那日下午,電話就接通了。

  「今夜十時,到丁月鈴家見。」

  乃慈答:「我會準時。」

  丁宅在最好的半山住宅區,全海景,裝修豪華,乃慈按門鈴。

  沒想到來開門的竟是丁月鈴本人。

  她穿一套淺藍色泰絲的襯衫三個骨褲子,明豔照人,笑容滿面。

  江湖上說的:伸手不打笑臉人,人家已經賠笑,還要怎麼樣。

  「乃慈,」她親熱地說:「好久不見。」

  「還記得我嗎?」

  「老朋友了,還說這種話。」

  她親自斟茶給乃慈,招呼周到。

  「你不肯見記者?」

  「乃慈你是我的朋友。」真會說話。

  「我真怕你已經忘記。」

  「照片沒有什麼大不了,你只要說是沈乃慈,我立刻出來。」

  仍然是江湖兒女。

  「才廿五歲就息影,不太早嗎?」

  丁月鈴啞然失笑,「十六歲至今,酸甜苦辣,實在受夠。」

  「可是名成利就。」

  丁月鈴收斂了笑意,「淚與汗換回來。」

  乃慈頷首,「那當然。」

  「乃慈,我讓你問十個問題。」

  「謝謝你。」

  「開始吧。」

  「我希望得到一張你倆的合照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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