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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五


  施峰鎮靜地說:「比基尼島沒有設備。」

  我看著師母,師母乃是愛莫能助的樣子。

  施峰問:「你的小說到底寫得怎麼樣了?」

  「我在做資料搜集。」

  「最終你會不會把這些資料寫成書?」

  施峰一向不肯放過我。

  「來,你隨我到書房來,我讓你看我已做的功夫。」我牽起她的手,「我不是一個說謊的人。」

  施峰掙脫我的手,不讓我握。

  我不與她計較。

  把一個文件夾子取出,「瞧,以本市三年前發生的金融風暴為背景,資料已經有七分齊全。男主角是內陸的知識青年,已經有三個以上的模型人把他們的經歷原原本本告訴我,都在錄音帶中。」

  「女主角是本市財閥的千金小姐,歹角是她同父異母的兄弟,他們的歷史都在這裡,這裡,這裡!」我說。

  施峰一點也不受感動,「你幾時動筆呢?」

  我洩氣皮球似坐下。

  我也不知道。

  一些小說作者說,一些小說作者寫,我可能是前者。

  我兌:「你太年輕,你不懂這故事有多偉大,你根本沒有讀過小說,你母親只讓你們看科學月刊。」

  施峰凝視我,「但謝謝你,你終於放過我母親。」

  我突兀。

  「是你向父親打小報告吧?」

  「不,我沒有。」

  「我不相信你。」

  「真的沒有,我怕他們吵架。」

  我把文件夾子收好。

  「施峰,是你母親甩掉我。」

  她小小面孔上露出訝異的樣子來,隨即是無限的安慰欣喜,接著她同情地拍拍我手臂,「會過去的。」

  她深愛父母,小小孩童盡一己微弱力量來維護家庭。

  她說:「我並非為自己擔心。施峻,你知道,她還小。」

  「是,」我同意,「她就掛住吃。」

  「你太清楚她。」

  真被施峰整得哭笑不得。

  「或許我們可以再成為朋友?」她試探問。

  「你才不需要我這樣的朋友。」

  「你除了追我母親,沒有什麼不對。」

  「這真是致命傷。」

  「現在你有許多時間可以寫作了。」

  我還來不及回答,師母探頭進來,「你們談些什麼?」

  我答:「寫作。」

  「難以置信。」

  「你們要走了?」

  「已經大半個小時。」

  我感到深深寂寞,但又不能把人家孩子留住。

  最佳辦法莫如自己組織一個家庭,不用外求,可惜好的女子大半已是別人的妻子,剩下的一些根本抱獨身主義,又有一撮對男人沒興趣。成家,談何容易。

  我低著頭送師母到門口。

  「總有段過渡時期,」師母說,「隨時撥電話過來。」

  我問施峰施峻,「我們還可以再玩嗎?」

  施峻反問:「最近有什麼好故事?我愛聽你說的故事。」

  「做夠準備功夫我通知你。」

  我好像看到施峰的眼睛朝我眯一眯,恐怕又是自作多情,她很難真正地原諒我。

  我們互道再見。

  又開始重新做人。

  把所有的電掣開著,屋子打掃乾淨,床鋪換過。

  買了許多一百支的燈泡裝上,原來頂燈都用六十瓦,林自亮說,請了女朋友到家中坐,燈火通明,會叫她們看到他頭頂日漸稀薄的頭髮,所以用掩眼法,家裡有點兒像夜總會。

  如今我看也不必了,俊絕人寰也不管用,林氏兄弟註定要光棍到老。

  又把電話插頭插上。

  蘇倩麗的聲音傳到我耳邊來。

  我坦坦白白、老老實實地同她說:「你所需要的,是一個優雅的、風趣的調情好手,在你空餘的時間與你打情罵俏,減輕工作壓力,可惜我不是那樣的人,我不懂得玩,我只想結婚生子。」

  蘇蘇輕笑,「受了打擊,也不必消極至斯。」

  我更氣餒,好像每個人都知道我的事。

  「我來看你。」

  「我沒有心情。」

  「做個朋友總可以吧?」

  蘇蘇像是收斂了那份輕佻。

  「我確需要朋友。」

  「也難怪,雖然在這裡土生土長,但一早去念書,根本沒有朋友。」

  「好吧,你過來。」

  蘇蘇只是笑。

  「笑什麼?」

  「不曉得有多少男人等著我的約會呢。」

  「人是講質素的。」

  「我立刻來。」

  她的態度全變了。

  牛仔褲、棉布衫,並沒有化妝,再也不拋媚眼。

  自己一跤坐在大沙發上,並不挨挨擦擦。

  我塞一罐啤酒在她手中。

  她第一句話便是:「失戀了?」

  我沒好氣。

  「我同你說過,他們是不會離婚的。十多年來千絲萬縷的婚姻關係,怎麼一時離得開。」

  我不作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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