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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我們要團結——」

  「灌飽了黃湯就睡吧。」

  盛國香即使不提出約會,我也會斗膽尋找藉口機會接觸她。

  在她寬大幽靜的辦公室內,我同她說,老哥要結婚。

  「那你要找房子了?」

  「是。」

  「宿舍合意嗎?」

  「比較喜歡拿津貼在外頭住。」

  「是的,上下左右都是熟人,打招呼頂累人。」

  她坐不定。

  每做一兩頁功課,便要起身走一走,高挑的身形裹在小小棉背心及沙龍裙內,無限瀟灑。

  她吸引我。

  當然她吸引我到極點。

  進展倒也不慢,我指一個下午看了兩章書。

  遇到不滿意的地方,她用鉛筆做記號。

  問我:「會做咖啡嗎,工具全在那一邊。」

  不用刻意已充滿權威,於是我說:「是,夫人。」

  她滿眼笑意地抬起頭來看住我。

  結果還是由我做了飲料。

  我們在五點多結束工作,時間過得飛快,第一次約會通常如此。

  回到家,我對牢打字機把首兩章報告謄清,老哥聽到啪啪啪打字聲,前來觀看。

  他說海倫說,我可以繼續住在家中。

  海倫說,海倫說,海倫說。

  異族已控制了我們。

  想也沒想過可以同一對夫妻同住,太不方便了,一向喜歡穿一條牛頭短褲在屋裡走來走去,有女同屋,太煞風景。

  「從沒見過你這麼勤力。」他眼睛瞄了瞄打字機。

  「佳期訂在何時?」

  「她要到九月份才有空。」

  「你呢?」

  「隨時可以。」

  他比她重視這頭婚事。

  「你不喜歡她,是因為她過分重視事業。」

  我喜歡她,只是認為她本末倒置,海倫做的是一份牛工,隨時有人頂上,薪水豐厚,卻不算事業。

  我不敢把純粹私人的意見說出口。

  「她是一個非常神氣的女子。」我拍拍大哥的肩膀。

  新女兒國的公民帥氣、霸氣、傲氣,而且具朝氣及才氣。

  我很為她們這種氣質震驚,但大勢所趨,不由小男人們不屈服。

  忍不住同大哥說:「盛國香待我不錯。」

  「這是好消息,我想開學後她會照應你。」

  「我有種感覺,她對我……有點曖昧。」

  大哥一怔,隨即仰起頭哈哈大笑。

  我瞪著他。

  「我有沒有聽錯,兄弟,太陽把你曬昏了,人家有名譽有地位有學問的有夫之婦,何用在一個黃毛小子面前耍花樣。」

  我用手臂枕著頭,沉默良久,惆悵地想,也許是幻象,也許心底下太渴望有這樣的事發生,疑心生暗魅,巴不得可以弄假成真,成全我的心意。

  是,是這太陽,大哥說得對,現在己不作興怪蟟會,總得找個替身,就是金色的太陽吧。

  「別做出失禮的事情來。」大哥告誡說。

  早曉得就不同他透露心事,他什麼都不懂。

  星期三,見到盛國香。

  她問:「去游泳嗎?」

  原來要出海。

  她帶著小施峰及更小的施峻。

  我多心了,深深的失望。

  幾乎沒半眯雙眼挺胸而出一一引誘我,為什麼不引誘我。

  遊艇會停著租來的船,三位女性同一位水手,以及我,帶備一大箱食物出海。

  套句文藝小說抄來的形容詞,太陽簡直要把我們曬成片片乾癟的金葉子。

  問施峰:「你爹爹呢?」

  「到公司開緊急會議。」

  「可是要開拍新影片?」

  「應該是。」

  盛國香說:「很難得找到空檔與她們出來一趟。」

  我很浮很敷衍地說:「你忙嘛,身兼數職,不容易周全。」

  太沒有意思了,我走到甲板,躺在帆布椅上,閉上眼。

  為什麼不說出心中的話,頭一次覺得自己像只衣冠禽獸。

  船停下來。

  盛國香對孩子們說:「別在這裡游泳,附近有水母出沒,一會兒駛到乾淨地方才放心地玩。」

  她取出工具,竟是來找標本的。

  這個可愛的工作狂,我想我是完全錯了,像她那樣純真的機械人,說什麼也不會刻意安排私情幽會,我溫柔地看著她,我錯了。

  施峻拍手,「媽媽下海去捉海蜇。」

  我說:「我也下水。」

  盛國香詫異地說:「你還是站幹地裡的好,這帶發現僧帽水母。」

  「藍天白雲,可否叫人做這苦差?」

  「這是一種享受。」她更正我。

  盛國香穿上手套,配上潛水器,拿著工具與玻璃瓶,一個背翻便下水。

  施峰在一旁說:「海蜇的觸手是武器,上面有許多刺細胞,細胞中有刺絲囊,放出刺絲,螫進敵人體內,放出含有腐蝕性的毒液。」

  她什麼都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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