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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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歐陽醫生跌足,「慧中,你又幹什麼?」 原來那用詠春腿勁踢機器的正是歐陽慧中。 她笑嘻嘻答:「它又吃了我十塊錢。」 她父親拉著她,「噓,噓,別嚇人快進來。」 不為迎上去,「你踢給方向了,看我的。」 好一個伍不為,她輕輕一轉身,提腿呼地一聲躍起踢向機器左邊,售賣機顫動兩下,忽然嘩嘩聲嘔吐,汽水罐與薯片包紛紛一起落下。 歐陽慧中歡呼一聲,拾起她應得份量。 「它欠我三罐可樂一包薯片。」 歐陽醫生連忙把她們兩人拉進醫務所。 老看護走出來瞪她倆一眼,「當心警察叔叔。」 歐陽慧中笑得彎腰。 「唉,伍不為,謝謝你,這罐汽水全世界最好喝。」 她還記得她。 不為驚喜,「你知道我名字?」 歐陽慧中看著她,「把母親當明瓷那樣攙扶的女兒自然給我留下深刻印象。」 不為脫口說:「我也是。」 慧中那種無拘無束的爽健美,發自內心散發攝力。 她們兩人攀談起來。 不為問:「下一站去何處?」 「南美品塔貢尼亞冰川,不為,你是寫作人,應當行萬里路,別老在南歐葡萄園大紅花裡兜圈子,到印加部落去看古跡。」 不為心嚮往之,但是實事求事的她又忍不住問:「如何沐浴?」 慧中大笑,「不為,你這樣婆媽,如何寫得好文章?」 不為羞愧。 取了藥,不為告辭。 慧中說:「我要診症,下次再談。」 不為返回走廊乘電梯,看到滾在地上的汽水罐,不禁會心微笑。 對於歐陽慧中她有極佳印象。 那曬得微棕的短髮,淺褐皮膚,大眼睛炯炯有神,牙齒雪白,身著簡潔衣褲,腳上一雙球鞋,怎樣看都英姿颯颯。 不為取了飛機票回家。 她看見大嫂呆呆坐書房。 不為取笑她:「你已知保險箱內空無一物,還坐這裡幹什麼?」 大嫂自言自語:「本以力回來三五七天,誰知住了下來。」 不為說:「你在那邊房子已經租出,了無牽掛。」 「你的房子呢?」 不為失笑,「我何來房產,我一向租住改裝貨倉,一斷租,必定收回。」 「那你回去怎辦?」 「先住幾日青年宿舍,重新找公寓。」 「你不怕流離失所?」 不為聳聳肩,攤攤手。 「換了是我,會做噩夢。」 不為笑說:「我會努力置業。」 「對呀,小仍她們也可以來探訪。」 不為說:「這兩日我在聯絡房東,可是一時還找不到他。」 大嫂臉色很差。 不為問:「你有心事?」 「不為,我錯怪了你。」 呵,東窗事發,紙包不住火,她知道了。 「那女子寫了一封信給我,今早收到,我已拆閱。」 不為一怔,沒料到會有這一著,也算是厲害。 「信寫得十分流利,文法也無錯誤,可見起碼讀到高中,她說你辭退她是因為她同伍不虞有染。」 不為沉默。 「窮心未盡,色心又起,怎麼辦?」 不為輕輕說:「可否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?」 「多年來拖著一個遲鈍女兒過活——」 「他也曾有過好日子,當年矽谷紅利百萬計。」 「他急著買跑車遊艇,已全部花光。」 「試試共患難。」 「我實在累了。」 「那麼,上樓去睡一覺。」 「醒來也沒有意思。」她飲泣。 不為見勸之不醒,不禁生氣,「你想怎麼樣,是你的丈夫,你應當明白,他是老式男人,你最好佯裝不知,若果真的忍無可忍,不必多說,即辦離婚。」 齊家暢女土靜了下來。 「請念在孩子份上,尤其是小仍。」 投鼠忌器。 齊家暢掩著臉。 不為提醒她:「帶著孩子回運河街雜貨店你行嗎?」 她緩慢地走上樓。 不為在她背後說:「一會叫你吃飯。」 你要吃飯嗎,想吃飽總得付出一點代價,要不辛勞工作,要不忍氣吞聲。 沒道理人家把你喂飽,又還得尊你為天神。 第二天,不為帶著母親出門。 不勞親自來接飛機。 伍太太不肯先往酒店休息,堅持要去婚紗店參觀。 到了店門連不為都覺得累,伍太太精神卻很好。 店裡生意並不致於客似雲來,但也不錯長期雇著一個模特兒,一套套衣裳穿出來給客人看,特別矜貴,架勢十足。 不為不住點頭。 伍太太想吃小籠包,不勞立刻差人出去買,店裡工人奇多,同工資廉宜有關,不勞叫他們穿上白衣黑褲,倒也整齊可觀。 伍太太說:「我放心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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