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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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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有無讀小說?」 「我喜讀愛情小說,可是現在很少有人寫這個:做得越好,盪氣迴腸,感人肺腑,評論越是輕蔑,做得理智,又不算愛情小說了,你說可是。」 朱樂家不住點頭。 這時醫生出來了,「林茜,一切順利。」 看護跟著推出小英。 躺在病床上的她瘦弱得似一隻破布娃娃,可憐。 「小英,醒醒。」 「女兒,握一下我的手。」 英無力,只是牽一牽嘴角。 李醫生看著年輕人,「你是英的男友?」 朱樂家唯唯喏喏。 「戴上口罩穿好袍子,進去說一兩句話,不要久留。」 朱樂家立刻遵命。 李醫生微笑,「給你三分鐘。」 林茜點點頭。 李醫生坐下來,脫下罩袍,「下午還有一個同樣手術:四十五歲男子,有兩個十歲及八歲兒子,捐骨髓給他的是一個陌生十八歲少女。」 林茜說:「我們一家都已經登記。」 李醫生忽然說:「林茜,我也是領養兒。」 「看見小英,像是對牢鏡子一般。」 林茜連忙說:「你已健康成長,事業有成。」 「養父母是一對教授,不知怎地,一直瞞著我,臨終才委託律師告知真情。」 「你一點沒有思疑?」 「真的沒有,至親至愛,他們視我為掌上明珠,悉心栽培,我三歲起便跟名師學小提琴。」 林茜忍不住問:「可是為什麼自私地不告知身世?」 「他們是好意。」 「何故?」 「我自己去調查過,得悉我是亂倫之子。」 林茜算得見識多廣,可是也不禁聳然動容。 「試想想:若一早知道答案,如何應付。」 林茜感慨說:「你真是明白人。」 「遲些才向小英透露這次捐贈者身份。」 「我明白,我現在進去看她。」 林茜推門進去,只見女兒已睜開眼睛,聽著小朱說話,一眼看到林茜,張口喊媽媽。 林茜一向自比鐵漢,可是此刻也忍不住落下淚來。 「一切都好,英,大家都放心了。」 小朱悄悄走到一邊去插好毋忘我。 這時候病房門打開,所有的人都來了:奧都公、揚、璜妮達、赫辛。 每個人過去說幾句話,三分鐘全被看護請出去。 這時,忽然聽得小英的聲音,「死不了,又擔心頭髮會否長回來。」 李醫生保證:「一定會。」 這時小英又說:「可惜捐贈者不是高加索人,否則靠人家遺傳細胞,我或許終於可以擁有黃頭髮白皮膚。」 揚說:「你先睡一覺,醒來雙眼會變藍。」 兄妹又開始揶揄,小朱駭笑。 這分明是種族侮辱,但在親厚的兄妹間,反而成了最佳笑話題材,由此可知,無論什麼,你不放在心上,人家也就奈你不何。 小朱有頓悟。 幾次三番,他與同學大打出手,就是因為人家一句支那人、清人、吊梢眼、傳滿洲……這種稱呼,恁地小氣,何必對宵小那麼認真呢。 這一家人給他極大啟示。 這時英伸手招他,他走近。 「朱樂家,多謝你來看我。」 「我是那個在圖書館時常坐你對面的人。」 「我知道,你桌上總有一袋巧克力豆。」 「正確。」 「下次見你,我會打扮一下。」 「我不喜女孩化妝,你這樣已經很好。」 英已乏力,他告辭離去。 林茜喚住他,「朱,可有時間,我們回家慶祝,一起喝杯香檳。」 小朱求之不得。 回到家,老鄰居又出來打探消息,得知手術成功,喜極而泣。 安家準備了簡單自助食物,他們有說不完的話題,自以巴之爭說到華裔導演作品,忽然話題又轉到詩的功能,新古典建築包括巴特農神殿被西方國家模仿次數…… 是揚先叫出來:「我累了,爸媽精力無窮,難以應付。」 小朱笑著道別。 安宅各人回房休息片刻,又陸續去看小英。 這次,蜜蜜先去,她輕聲訴苦。 「——他住新德裡,是印度理工電腦科學生,廿二歲,活脫書蟲模樣……」 英說:「印度理工學生全是精英中精英,收取率只是百分之二,耶魯大學是百分之十。」 「廿一世紀了,家人還逼我盲婚。」 英微笑,「你不可拒絕?」 「叫家人名譽受損是死罪。」 「我的天。」 「倘若我躲到你家,連你們也有危險。」 「我不相信。」 「你不讀新聞?兩年前西岸溫埠白石區有一名印裔女子私奔回鄉與一貨車司機結婚,她父母與叔父買凶在當地殺死她,且逍遙法外。」 英瞪大雙眼。 蜜蜜黯然,「明年我就要同陌生人結婚。」 「趁現在多通電郵,互相瞭解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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