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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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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蹲到妹妹身邊,「昨夜我在家睡著了,兩隻鬧鐘都叫不醒。」 「我很好,我沒事。」 「你看,天又亮了。」 英把頭轉向窗戶。 「地球自轉億萬年,世上分日夜,夏季太陽照在北回歸線上,日長夜短,冬季相反……英,為什麼人類只在這奇異星球短暫存活數十載,卻受盡各種苦楚?」 英微笑,「這像一篇極佳小說的開頭,完全吸引讀者。」 揚蹲到妹妹身邊。 「媽比我還不濟,推都推不醒,還是璜妮達最靈光。」 「叫你們操心了。」 揚脫下線帽,摸一摸光頭,「先一陣子還以為失戀最慘:天地變色,寢食難安,一見伊人與別的異性說笑,心如刀割,現在明白,那真是小事。」 英故意問:「那女郎是誰?」 沒想到揚會坦白:「納奧米布列。」 「她?」小英詫異。「虛榮的她配不上你,我自初中就認識這女孩,成日到衛生間照鏡子,吱吱喳喳,談論化妝、衣飾、男生,毫無宗旨。」 「我現在也明白了。」 英笑,「可是,當時為什麼看不清呢?人們老是錯愛。」 「今日你把納奧米布列加貼一百萬美金送給我也不要。」 「你幾時愛上該女?」 「九個月前。」 「現在愛誰?」 「最愛家人。」 小英揶揄他,「唏,我也有份,多好。」 「你的唐人男友可有來探訪?」 「他們逃也來不及,怕我扯住他們的衣角哀哀痛哭纏牢不放,試想想:一個病人,又來歷不明,身份太沉重了。」 揚也這樣說:「他們配不起你。」 英微笑,「我也這樣想,不過,是否應當嚴峻的考驗別人呢,我又認為不恰當。」 林茜進來,「在談什麼?」 揚說:「我與英最投契,有說不完話題。」 林茜微笑,「那樣最幸運。」 英說:「兩個不相干的孤兒,因為媽媽緣故,被拉到一塊,成為至親。」 這時病房門又推開,原來是彼得安德信直接由飛機場趕到,手上拿著大盒禮物,一臉胡髭渣。 小英歡呼,渾忘一切煩惱。 她的手術定在下週一。 在安家是大事,對醫院來講,稀疏平常,屬日常營運之一。 彼得悄悄與林茜說:「是生母!」 林茜點頭。 璜妮達是安家一分子,她插嘴:「你可有問?」 「問什麼?」 璜妮達忿慨,「當日為什麼把幼嬰扔在街角?難道這樣問算是無禮?」 林茜不出聲。 「她姓甚名誰又幾歲?一直住在什麼地方?以後打算怎樣對小英?這些日子,她吃睡如常?」 彼得說:「璜,請給我拿咖啡來。」 支開了她,兩人鬆口氣。 「這次現身她也需要極大勇氣。」 「我們一家應與她見個面吧。」 林茜說:「她已經走了。」 彼得大表意外,「什麼?」 「她完成使命,走了。」 「沒與小英相認。」 「各人想法不一樣,她已悄悄離去。」 「何等意外。」 璜妮達捧著咖啡進來,聽到也不作聲。 「多麼奇怪的女子,每次做法都叫人訝異。」 璜妮達這次說:「走了也好,英的生活可重趨正常。」 林茜說:「也許,應待華人夫婦領養小英。」 彼得答:「華裔嬰孩難尋同種族養父母,華人只占五分一領養個案,華裔家庭少與社工機構接觸,他們領養孩子理由,也與白人家庭不盡相同。」 「所以嬰兒給了白人夫婦,屢見不鮮。」 彼得咳嗽一聲,「林茜,我再次要求複合,我們是一家人,沒理由分開。」 「彼得,小英即將痊癒,難關一過,我體力可以應付的話,一定會投入工作,我始終不是一個好主婦,讓我們維持現狀。」 璜妮達瞪她一眼,「固執如牛。」 林茜把管家推出門外,「今日你是末日天使,來審判死人與活人嘛?」 「璜說得對。」 「彼得我們都愛你,但我不想回到從前冷戰歲月。」 「我會努力爭取。」 「之前不是聽說你與火石輪胎女子約會?」 「我與她一起不自在。」 「給些時間。」這名前妻真開明。 「林茜,我已活了超過半世紀,下了班只想擱起雙腿像今晚般聊天喝咖啡,誰還耐煩穿成企鵝似在宴會廳雙眼凝視女伴含情脈脈……博取什麼?」 林茜笑,「你的確什麼都有了。」 「希望小英恢復健康。」 他們舉起咖啡杯祝願,「健康。」 週一,大日子。 小英進手術室時嘻嘻笑,林茜份外心酸。 李月冬醫生心情大好,「林茜,我不會給病人家屬虛妄希望,但是這次我真的十分樂觀。」 彼得整個人垮垮的,不住搓著雙手。 李醫生說:「揚,你與父親去打一場壁球好了。」 彼得答:「醫生真是鐵石心腸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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