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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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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著窗外。「你已經說過,我已經把靈魂出賣於你。」 「那麼忘記整件事,你仍是我麾下的人。」勖存姿說。 「曾經一度,我關心過你,你的心臟病……在醫院中……」我說。 「我打算放一個長假,陪你到蘇格蘭去。」 我怔怔地看著窗外。 「振作起來。」他說,「我認識的薑喜寶到什麼地方去了?」 我牽動嘴角。 「快放復活節假了,是不是?」他說,「自蘇格蘭回來,我替你搬一間屋子。」 「我不想再讀書了。我要休一個長假。一年、兩年、三年,直到永遠,參加聰慧的行列。」 「別賭氣。」 「不,我很累。」 「我不怪你,但是你的功課一直好……這不是你唯一的志願嗎?」他露出惋惜的神情。 真奇怪,我與他尚能娓娓而談。 我答:「是的,曾經一度,我發誓要畢業,現在不一樣了。對不起。」 「對不起?你只對不起你自己,跟你自己道歉吧。你已經完成了一半的學業,借我的能力,我能使你成為最年輕的大律師,我甚至可以設法使你進入國會。」 「我不懷疑你的力量。」我說,「但是現在我不想上學。」 「反正假期近了,過完這個假期再說。」他說,「我們一起去看看麥都考堡,你會開心的。」 「你已為我盡了力,」我說道,「是我不知足。」 「你常常說,喜寶,你需要很多的愛,如果沒有愛,有很多的錢也是好的……我很喜歡聽到你把愛放在第一位。」 我慘淡地笑,「是,我現在很有錢。」 「錢可以做很多事的,譬如說,幫助你的父親。」 我抬起頭來。「我的父親?」 「是的,你父親到處找你。」勖存姿說。 「為什麼?為錢?」我茫然問。 「是的,為錢。」 「我可什麼也不欠他的,自幼我姓著母親的姓。」 「但他還是你父親。」 「他是生我的人,沒有養過我。」 「法律上這個人還是你的父親。」 「他想怎麼樣?要錢?」我憤慨地問。 「他想見你。話是這樣說,最終目的在哪裡,我想你是個聰明人,不消細說。」 「錢。」我答。 勖存姿微笑。 「他是怎麼來到英國的?」 「混一張飛機票,那還總可以辦得到。」 「我應該怎麼做?」我問。 「給他錢,你又不是給不起。」 「他再回來呢?」 「再給,又再回來,還是給。」他說。 「他永遠恬不知恥,我怎麼辦?」我絕望地問。 「給,給他,」勖存姿簡單地答,「你並不是要他良心發現,你只是要打發他,反正你付得起個價錢,何樂而不為?」 我沉默良久,燃一支煙,緩緩地吸。 勖存姿問我:「你是什麼時候學會吸煙的?」 我問:「他老了很多嗎?」 「誰?」 「我『父親』。」 「我不知道,我根本沒見過他,你得問家明,」勖存姿答,「看,你還是很關心他的。」 「據說他當年是個美男子。」我按熄了煙。 「令堂也是個美女。」 「兩個如此漂亮的人,如此傖俗,一點兒靈魂都沒有。」我忽然笑起來,直到眼淚淌滿一臉,接著我掩上臉,「什麼都沒留下,只留下我這個人,生命的浪費。」 「不,」勖存姿說,「你不是生命上的浪費,你活得很好。」 「是,一直活下去,簡直是可厭的,無論發生什麼事,我總還得把功課做完。」 「我會幫你。」勖存姿說。 「你收買,你殺人,你運用你的權勢——我永遠不會原諒你。」我喃喃地說,「唯一對付你的辦法是比你更冷血,我不能崩潰。」 「我明白。」他說,「我也並不希望你垮下來,我愛你。」 「勖先生,我深知你愛我,像你愛石濤的畫,愛年年賺錢的股票,愛——你一切的財產,我只是其中之一。」 他沉默一會兒。「我不懂得其他的愛。」 「你可以學。」 「我?勖存姿?」他仰面哈哈地笑起來,然後看著我說,「我勖存姿不需要再學。」 「好的。」我點點頭說,「你是勖存姿,我應該知道。」 沒多久之後,我那不爭氣的父親終於出現了。 我在書房招呼他。 「請坐。」我說。我對他並沒有稱呼。 他點點頭,打量與估價著我的家私——我的財產,女傭問他喝什麼,他說威士忌。 我把傭人叫回來,我說:「黑啤可以了。」 女傭看他一眼,遵命而去。 他似乎並不介意。 「你的母親去世了。」他開口第一句話。 「我知道。」我說著拉開抽屜,「你要多少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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