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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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護士過來,輕聲對我說:「不要說太多話。」 我拉住勖存姿的手,吻一吻。「我走了。」我說。 他閉著眼睛點點頭。 我走出病房。 家明與我並排走出醫院。「他有沒有要見我?」他問。 我搖頭,輕飄飄地跟在他身後走。 「有沒有要見聰慧聰恕?」家明又問。 「沒有。」我說。 「醫生說他很快會出院。」家明說。 「我不知道他有心臟病。」我說。 家明停了停,然後說:「請恕我無禮,姜小姐,其實關於勖存姿,你什麼也不知道。」 「是的,你說得對。」 「他很有錢。」宋家明開始說,「你知道的,是不是?其餘的我們也不懂得太多。」 我聽著。 「他的生意在蘇黎世,常去比利時,我懷疑他做鑽石,但他也做黃金,有造船也有銀號。他跟全世界的名人都熟,很有勢力。他最漂亮的公寓在巴黎福克大道——住蒙納哥的嘉麗斯王妃隔鄰。」 我慢慢地走著,家明一直不離不即陪我。 「我只知道他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。聰恕始終是他的心事。聰恕太不爭氣,問題是他根本不用爭氣。」家明說下去,「勖存姿起碼大半年住在蘇黎世,他到英國來不外是為了看你。」 我一句話說不出。 「他佔有欲非常強,出手很大。我實在佩服他。」 我問:「他可喜歡你?」 家明苦笑。「像他那種人,要贏得他的歡心是很難的。」 我說道:「……世上有錢的人與窮人一般的多。」 「是。」家明說,「但像他有那麼多的錢……那麼多……你也許不知道,他在蘇格蘭買下一座堡壘——」 「蘇格蘭?」我喃喃地問。 「為你。」家明說,「勖存姿令我辦這件事。我問他為什麼是蘇格蘭。西班牙的天氣更明媚,保壘更多更便宜。但是他說:『喜寶鐘意蘇格蘭』。」 我呆呆地問,「一整幢堡壘?」麥克佩斯的堡壘。 「七十個房間。」宋家明苦笑,「十四畝花園,正在裝修。打開電動鐵閘,車子還要駛十分鐘才到大門。」 「但是……」 「他比你想像中更有錢吧?」家明問。 我們沒有乘車,一路走回家去。 勖存姿出院後並沒有再來探我。他飛到蘇黎世去了。我一個人在劍橋乖了很久很久。我欠他。我真的欠他。 丹尼斯·阮不敢來找我,他這一段事算告完結。宋家明挾著他一貫的風度做人,並沒有提到我與阮的那件事。宋恐怕已知道我在勖存姿心目中的地位,他不敢得罪我——也不見得,不知在什麼時候,他已經很明顯地原諒了我。 現在恨我的是聰慧。 我設法把成績表,家課分數,系主任的讚美信全部寄往勖存姿在蘇黎世的公司去。我們之間好像真的產生了感情。 他寫信給我,親筆,不是女秘書的速寫打字。 我也寫信給他,很長很長的,我把信當作一切感情上的發洩與寄託,這時我與老媽完全失去聯絡,越是疏遠,越提不起勁來傾訴。 她能力我做什麼呢?我把煩惱告訴她,于事有何補?不如告訴勖存姿。他像我的上帝。如果我說:「……在雜誌上看到勞斯『卡麥克』的廣告……」他下一封信會答:「你開卡麥克不適合,但我會置一輛……」我一切的禱告都得到回復。他有權、有勢、有力,而且最主要的是,他願意,命運令我遇見了他。 我跟家明成了朋友,他留在倫敦,接管了勖存姿一間運輸公司,我們見面機會很多。 宋家明有時候問我私人的問題,像:「勖存姿怎麼匯錢給你?」 我老實地說:「在圖書室有一隻不鎖的抽屜,裡面的鈔票永遠是滿的,我用掉多少,有人放多少進去,神出鬼沒,我一直沒問是誰做的。」 「豈不是像聚寶盆?」他笑。 我也笑。 「女人,時價每天不同。」宋家明說,「前數天我在『夏惠』吃飯,碰到臺北新加坡舞廳的一個舞女,她前來跟我搭肩膀說話:『……跟老公來的,旅行。』我問,『結了婚嗎?』她笑:『等註冊。』來不及地補一句,『在香港我住淺水灣。』你瞧,女人多有辦法。當然勖存姿不會看上這種庸脂俗粉……」他看著我。 我卻問他:「你怎麼會到新加坡舞廳去的?」 「你開玩笑?到過臺北的人誰沒去過新加坡?你知道新加坡舞廳有多少個小姐?兩千名。」宋家明又笑。 我說道:「你不像是那種男人。」 宋家明說:「姜小姐,男人只分兩種:「有錢與沒錢,誰都一樣。」 「女人呢?」我問。 「女人分很多種。」他答。 「我是哪一種?聰慧是哪一種?」我又問。 「你很特別。」宋家明說,「難以預測。你實在值得勖存姿所花的心血。」 「真的?你不是故意討好我?」 他笑著哼一聲。「如果我有能力,如果我不是這麼自愛,我會與勖存姿爭你。」 我微笑。「你們這麼做,不是為我,而是為了與勖存姿爭鋒頭。」 「不見得。但我必須承認,沒有勖存姿琢磨你,你不會是今日的薑喜寶。」 我說:「擠在公路車站上半小時,再美的美女也變得塵滿面、發如霜。當日你見到的薑喜寶,與今日的姜喜寶自然完全不同,今日我已被勖存姿蓄養大半年,怎麼還會跟以前一樣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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