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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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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爭取朋友,只好縱容他們,為了怕寂寞,儘量做會得令他們高興的事。 日子 久了,多麼累人,偶一不當,立刻失去這班人。 難怪人們要結婚,尋找自己的伴侶,關起門,儼然一個小世界,不必理會閒人,也不必取悅他們。 以前我也有這麼一個家,堅固得象座小堡壘,什麼人也不用想打進來,我也曾花了不少力氣來逐步建立我的世界,每一塊磚頭都是我的心血。 此刻這個家仍然在這裡,只是少了我那一半,我已無意成日耽在裡頭。 我花給在飯店裡的時間漸漸多起來。 茹與我時時在一起吃飯,說的話也越來越多。 以前是一個星期一次,現在他隔天就來。 他仍然斟出白蘭地,放在對面的座位,我坐在另外一角。 與他說話時,我也當有第三者存在,儘量做得無私。 成年人交朋友,如打心理戰,很少有少年人那麼順心舒暢。 但一個人,總不能完全孤獨吧。 不知不覺,茹東生成了我的新朋友。 今日他同我說:「聽說明晚那音樂會不錯,值得一聽,我有兩張票子。」 這分明是約會我,我呆住。 最可怕的事終於來臨,我多麼希望他永遠不要進一步有什麼行動,我們就一輩子說說話,止於此。 他輕輕問:「怎麼,不想去?」 我不敢出聲。 「怕?是不是?我也怕,想了很久才買的票,又想了很久,才拿出來。我沒有出音樂會已有多年,老實說,我也根本不知會是否精彩。」 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。 他也笑。 「算了,」他嘲弄說:「就當我沒想過。」 「不不,」我按住他要撕票子的手:「不要浪費,給我來送人。」 他只好把票子給我。 那日回家途中,我思想良久良久。 下雨了,我拉緊雨衣,站在海畔把過去的日子又在從頭想一遍。 我不相信自己可以站那麼久,我癡癡的立到天黑,發覺腳酸,抬頭一望,已是滿城燈火。 頭髮和衣服已濕透。 回到家,傭人嚇一跳。 我很疲倦,沐浴後吹幹頭髮便睡了。 第二天睡得很晚。 推開窗戶,園子裡一派「花落知多少」的景象。 退休那麼久,什麼都生疏了。 天天十二點鐘才起來,也不做什麼,對於清閒的生活也不覺是一種福氣,更不認為是享受。 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如此豪華,時常旅遊,沒有工作臺,活脫脫是個富貴閒人。 很腐敗和一種生活,如等死一般,我原本應有很多事可做。便不知怎的,一概提不起勁來。 如今,如今我要改過自新,我都不知打什麼地方開始。 我在家蘑菇,又想了很久,才決定回飯店去。 老莫撲克撲克我,嚇一跳,「你怎麼了,少奶奶,憔悴不堪。」 「沒睡好。」我說。 那日茹在七點鐘到達。 我猶疑一刻,過去與他說話。 他很安慰的樣子:「我以為你不肯再同我說話了。」 我半晌不出聲。 他很緊張地等我開口。 我說:「聽說今晚這個音樂會很好聽。」 他張大眼睛,揚起一道眉。 我把票子擱在桌子上,「我有兩張票子。」 他呆住了,半晌才會過意來。 他搶著說:「我喜歡音樂會,我們馬上去。」 「剛巧來得及。」 「是的,來,走吧。」 老莫張大咀,看著我們匆匆出門。 我鬆馳下來。 茹的感覺也一樣。 我們什麼也沒有說。 在這時刻,一切的話都是多餘的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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