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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敷衍地說:「那多好。」

  售貨員把大衣交予她試穿,她說聲對不起便進試身間。

  阮忽然說:「你覺得她很幼稚吧?」

  我非常窘,一時間無辭。

  阮有點生氣,「但是她有她的好處,」他護短的說:「她心裡不藏奸。」

  我揚高一條眉,也氣了,他言下之意是什麼?難道我是只狐狸,既然如此,何必同我嚕嗦?

  我冷冷的轉過身子去,不理睬他。

  這個莫名其妙的人,自已愛上這女人也罷了,非得四周圍的人也愛上他的愛人不可,否則的話,便是他的敵人——是有這種男人的。

  我步出商店,轉道去吃咖啡,叫了一隻比薩薄餅,據案大嚼。

  這下子不會再碰見他們兩個了吧?

  以後的半個月裡,我步步為營,到公眾場所,總得四處張望,看看有沒有這一對寶貝兒,預備一見他們就避開。但是我運氣很好。

  時間久了之後,我又自省其身。

  難道我的表情真的很差?充滿蔑視,引起同胞不滿?

  對牢鏡子看半晌,又不覺那麼壞。

  問史密夫。

  「要知道真話還是假話?」他問。

  「真話。」

  「與座冰山無異。」

  我不響了。

  那麼是我不好。人家對我親熱,我給人家沒臉。

  得改一改?想過再說。

  在中國同學會見到阮王兩人的時候,我態度善良得多。

  那女孩子絲毫不覺我之虛偽,親親密密的與我說長道短,我非常慚愧,人家又不比我小很多,為什麼我這樣老奸巨滑,把自己包在銅牆鐵壁當中?

  阮過來給我一杯飲品,「對不起。」他說。

  我說:「不要緊。」

  有他處處保護著她,也難怪她老是長不大。

  「習慣這裡的生活嗎?」

  「開頭一個月她興奮莫名,現在已經覺天氣冷得不堪,昨日哭著想回家。」他看著遠處的未婚妻。

  「過一會子就沒事,想家是這樣的。」我淡淡說。

  「怎麼同樣是廿多歲的女孩子,你把事情處理得這麼好?」

  我一怔。「我十七歲就到這裡,早已習慣。」

  阮苦笑。

  我說:「你瘦了,趕快多吃點,否則捱不過這個冬天,還會繼續冷下去,並非誇張之詞。」

  他笑,「你終於也關心別人了。」

  我驀然漲紅面孔。

  他說:「對不起,我又把話說造次了。」

  我不響。

  沒一會兒王玫過來,拉著我說長道短,硬是要試穿我的鞋子,我對她特別忍耐。

  這麼好玩好穿的女孩是不適合在外國生活,真的,這裡的作風比較刻苦勤勞節儉。

  冬天過得很快,假期過去之後,樹梢抽出第一枝新芽,綠油油,特別青翠。

  第七個外國的春天。

  虛渡第七個加國的春天?

  我又還剩多少個春天?

  母親寫信來說:「女兒家終身大事比學業更重要,切切。」

  切切。切切什麼?

  切切書論文。

  史密夫說:「天才即天才,快完成了吧?」

  「其中有點關鍵問題要同導師商量。」

  「我們在未來世界中,將會用什麼樣的肥皂?」

  我神秘的笑,「天機不可洩露。」

  「你可知道世上最英明的化學師是受化妝品公司聘用?」

  「自然。人家肯出錢。」

  「不,是女人肯付出任何代價來信取號稱可以消除皺紋的面霜。」

  「還不是因男人幼稚地喜歡女人有光滑的面孔?」我瞪他一眼。

  他大笑。

  我仍覺得我的論文無聊。

  天氣漸漸溫暖。

  一簇簇的花朵開遍樹梢,美不勝收,洋女們來不及換上薄衣,冒著害肺炎之險,在春衫下展露其美麗之身裁。

  我沒有資格應景,但也剝下那件重達兩公斤的厚大衣。

  春天真令人振奮。

  在網球場內,不少同學往來奔馳,展示他們的體育精神,我走過的時候,淡淡看一眼。

  「喂!姚。」

  我抬起頭。是王玫。

  我都幾乎忘了這個人。

  「你好。」我詫異的說。她仍然留在此地?還沒回家?

  「你也好嗎?」她仍舊天真爛漫,毫無機心。

  我點點頭,往她身後看。

  阮氏呢?她的未婚夫在什麼地方?

  「我與我朋友在玩。噯,我轉了校你知道嗎?」

  「轉到什麼地方?」我一怔。

  「轉到商科學校。」她吐吐舌頭,自己也知道不當。

  我說:「從頭念起?」

  「是。」她笑著說。

  不過是掛個名方便在這裡玩,等玩夠了,學費也交夠了,也該嫁人了。

  誰會去研究一個年輕的太太是否讀得一紙文憑?

  我問:「阮呢?」

  「哦,他沒有轉校。」

  我放下心來。放心?我隨即問自己?為什麼?關我什麼事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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