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吻所有女孩 | 上頁 下頁 |
三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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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文反問:「如果結了婚,老了又怎麼辦?」 同事沾沾自喜,「有老伴呀,她會燉湯煮菜,陪我閒話家常,兩老到公園散步,或去探訪兒孫。」 大文問:「疾病呢,意外呢,生命無常。」 「啐,大文,你什麼都好,就是悲觀。」 有人搭嘴:「那麼悲觀,卻又比誰都勤工。」 又有人說:「如此習慣,卻不圖升級。」 眾人大笑,「你說陳大文是否怪人。」 大文懶得理會他們,把堆積如山的郵件推上頂樓。 一走近總裁室就覺得不妥。 只見兩個秘書像熱鍋上螞蟻般踱步,總裁室門緊閉,可是聽見有一男一女在裡邊吵架,而且,看樣子,已經對罵了一段時間。 只聽見嘩啦一聲,有人開始摔東西,總裁室裡有許多玻璃擺設,摔起來不可收拾。 一個女子尖聲叫:「洛基安,三年零八個月,你就那樣子打發我?我要全世界知道你是畜牲!」 大文呆住,他同那兩個秘書一般吃驚,這種話,聽到都是死罪,她倆留不是,走也不是,所以才那樣著急。 男聲屬於新老闆洛基安:「你不要以為吵到這裡我會怕,我此刻就走,你愛摔什麼就摔什麼好了。」 女方忽然靜下來,然後,只聽到轟隆一聲,有什麼倒下來,洛基安慘叫一聲。 神像,是那尊巨大猙獰的神像摔成一萬片。 那女子大聲尖笑起來,那笑聲卻比哭還難聽。 接著,女子也開始嚎叫:「你,你恨我,來人呀,洛基安殺人。」 秘書顫聲說:「阿文,你推門進去看看,我馬上報警。」 大文知道情況危急,撞開門進去,只見總裁房似刮過龍捲風,一地碎片。一男一女臥倒在地,渾身是血,觸目驚心。 大文眼尖,看到他倆只是皮外傷,但是又怕割傷大動脈,故此立即問大老闆:「可要報警?」 果然,洛基安揮手聲吟:「不,千萬不要報警,趕快叫醫生。」 這時,那血淋淋的女子忽然奮力躍起,撲向洛基安,咬牙切齒淒厲地叫:「我做鬼也不放過你!」 大文連忙攔住,她再度頹然倒下,滑在地上。 洛基安忽然累了,他揮揮手,「叫她走,我答應她所有要求,叫她走。」 他厭惡得如看到一堆腐臭的垃圾。而她血紅的眼睛也充滿仇恨,兩人身上都是血污。 這時醫生趕到,連忙替兩個傷者診治。 大文乘機退出總裁室,百忙中輕輕對秘書說:「記住,你們沒看見過我,事實上,你們什麼都沒看見,也聽不到任何聲音。」 秘書感激地說:「明白。」 大文回到地庫脫掉襯衫換過,鎮定地工作到六點。 有人說,一輛救護車停在門口,看到兩個人蒙著臉一起上車。 同事說:「事情很神秘,沒人知道他們是誰,只知是一男一女。」 大文不出聲,他心中充滿感慨。 這對男女,開頭的時候,一定彼此吸引,見了面,忍不住興奮,那時的眼神,溫柔深情,唯恐對方不高興,儘量叫對方開心。 可是請看看今日,忽然變得不是你死,就是我亡,這種情況,叫人心寒。 大文喊出來:「原來什麼都是一場空!」 那天晚上,他卻意外地睡得十分香甜。 第二天一早上班,裝修工人比他更早到。 接著,穿黑色唐裝衫褲的風水先生也匆匆趕到,這次這個蓄著白髮,一副德高望重,仙風道骨的樣子,希望他可以叫大老闆逢凶化吉。 大文推著郵車上樓,秘書看見他,連忙說:「這幾天,你叫別人推車好了。」 大文微笑,心想:才不怕,老闆哪裡會記得小夥計的樣子,愈是站在他面前,他愈發視若無睹。 秘書悄悄說:「他們各自縫了幾針,已經出院。真嚇死人,我與安娜,佯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過。」 大文點點頭,這是小人物最佳對人對事方式,心裡有數即行,不必吃眼前虧。 這幢大廈是一個小宇宙,可當作整個社會縮影,慧根的人一通百通,即時大徹大悟。 「問我們聽到什麼,我倆隻裝茫然,推脫安娜在資料室,我去了飯堂,至於那個擋開他們的小夥子,我們沒看見,無從認人。」 大文微笑,大家愈來愈聰明,做得很好。 「過兩天新的一天要來了,希望黴氣去盡,我會去濠江放鞭炮,玩個痛快。」 呵,新的一年,日子過得真快。 除夕,洛基安回轉辦公室,他眼角貼著膠布,左手挽在布架子裡,看樣子傷得不輕。 那個女子呢? 她到底是什麼人,妻子、女友、情人? 至少,她得到了若干賠償。 在現實的世界裡,那樣,也不算是空手而回了。 中申上下這樣說:「老闆打高球時發生意外,眼角縫了幾針,手臂折斷,十分危險。」 風水先生抬進一座人那樣高的紫水晶礦崖,已經剖開兩邊,石皮裡有千萬塊天然六角角形晶石,閃爍生光,叫眾人嘖嘖稱奇。 據說這座水晶價值連城,有化解仇恨力量,叫人心平氣和,寶石崖坐鎮在大班椅左後方。 當日,朱致來找大文。 「大文,兩天假期,我與你到上海溜一轉,我們去吃道地飯菜。」 「就我同你?」 「大文,我不吃人。」 「那不大好,我是男人,無所謂,人家只會稱讚我有辦法,你的名譽卻會受影響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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