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我倆不是朋友 | 上頁 下頁
十六


  傭人聞聲在樓上試探地問:「精次小姐,有事嗎?」

  精次答:「沒事。」

  午牛輕聲答:「我摔壞了在這裡。」

  仍然緊護著她不放。

  「別放開我,永遠保護我。」

  午牛也不願放開她,「那麼,你得告訴我,你做何種職業。」

  「我是一名經濟分析員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我在報導財經版撰寫專欄,忠告投資人士,選擇何種股票,幾時入貨,何時沽出,賺取差價。」

  「啊,」午牛又笑,「可是跌時叫人急售,漲時又催促人家追捧?」

  「我的消息與分析都有相當準繩。」

  午牛捧起她面孔,「那就好。」

  他想起身。

  「不,」精次說:「不,別動,此刻我真正快樂。」

  午牛把她又抱得緊一點,把她擠得透不過氣。

  深夜,他說:「還有精神否,我與你去一個地方。」

  精次點頭。

  他讓她穿上他的帽鬥外套,叫她坐在自行車後,載她到皇后公園。

  把車鎖好,他握著她的手,走隧道把她領進公園。

  精次沒問去何處,她像回到少女時代,由小男友的大手握住,走到天涯海角。

  公園漆黑,那夜並無月光,午牛開亮小電筒,指一指前方,他們忽然看到前端有人群及亮光。

  有人聚集並且把各種喇叭及器材搬運進橋底裝置。

  咦,半露天音樂會。

  午牛在精次耳畔輕輕說:「苦中作樂。」

  苦?他們才不苦,年輕力壯,精力無窮。

  只見一班年輕樂手迅速擺好樂器,拉起電線,不知接到什麼電掣上,忽然大放光明,嚇得精次躲到午牛腋窩,她內心只覺甜蜜。

  人群愈擠愈密,眾人聞風而來,天空下著微絲細雨,年輕人心情絲毫不受影響。

  精次說:「我看不到臺上。」

  午牛蹲下,著她騎到他肩膀上,精次雙臂抱著午牛脖子,坐在他潤厚雙肩,不知多舒服,高高在上,一覽無遺。

  只見一個長髮披肩的樂手跳到臺上,取過一枚電子小提琴,開始奏樂。

  精次一聽就認得是柏格尼尼精彩遊戲之作《嗡嗡蜜蜂》,只聽得琴手以急促指法奏出蜜蜂拍翅嗡嗡率悉聲響,他四周人群做拍趕蜜蜂狀,精次笑得前仰後合。

  午牛眼尖,他看到有警察走近。

  他低聲說:「人太多,我們走吧。」

  他任由精次騎肩上走出橋底。

  精次要求下來。

  午牛問:「你愛我否,愛我則可下地。」

  精次答:「我的確愛你,午牛。」

  午牛開懷,輕輕把她放下。

  「你呢?」精次問。

  他回答:「你占滿我心。」

  她已聽得十分滿意。

  大牛一直用她的手放在腮幫上摩挲。

  毫無疑問,精次勝利是他救命恩人。

  他仍三五天不回自己的家。

  週末清晨,精次到客舍叫醒他。

  他把她拉到懷裡,壓住她。

  「我想邀你去一個茶會。」

  大牛答:「我不喜歡那些宴會。」

  「是米蘭諾與莊生請客,他們回來了。」

  「他們開心嗎?」

  「他倆專誠邀你,點名請你參加。」

  午牛以為精次會替他安排衣物,但是沒有。

  「我穿什麼?」

  精次詫異,「就你平常穿的白襯衫卡其褲,整潔就好。」

  「這是粗衣麻布,勝利,我是一個白丁。」

  精次輕輕說:「這就是你,我完全接受這個你。」

  午牛感動。

  他高興到極點,這才是他要的女友。

  他們到達一座海邊白色住宅,車子停滿整條街,有專人替客人把車駛走給一個號碼以便取車。

  米蘭諾站在門口候客,英俊的他穿海軍服,看到午牛,他走近,「你倆好,帳篷一號內有茶點,二號有舞會。」

  氣氛似嘉年華會多過婚宴。

  茶點帳篷裡人客比較老實,有些已是中年,莊生走近,「精次小姐,你一日比一日漂亮,有什麼好消息?」

  精次在他耳邊說:「下星期一上午十時買入一千滙豐股,下午三時十五分沽出。」

  「是,是,」莊生笑,「讓我介紹我們雇用的代母給你認識:碧茜,請過來一下。」

  一個樣貌清麗的年輕女子走近,莊生介紹:「碧茜懷著孿生女嬰,一個屬於米蘭諾,另一名屬於我,生命真奇妙可是,約六個月後我倆可以親手抱住自己的孩子,我喜歡女孩,可以幫她們打扮嘛,但米說,隔幾年也許會盼望有男孩。」

  午牛看住那年輕代母,這時,紅寶藉假結婚賺取費用,又不是那麼奇怪的一件事了。

  午牛不知說什麼才好,他維持緘默。

  用過茶點,一對新人出來講話。

  他倆似孖人牌,同穿一式深藍與白色衣褲,像是拉夫羅蘭馬球衣飾廣告裡人物,他們回給客人的禮品有小小一盒巧克力及一個禮包。

  大家拆開一看,原來每份不一樣,是各種款式內衣,朋友們都笑起來,把內衣在身上比劃,有些索性穿在外衣上嬉戲。

  大牛好奇,對精次說:「讓我看你那份。」

  「你先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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