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我倆不是朋友 | 上頁 下頁 |
十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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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寶把一隻手放他肩上。 這時,午牛又不覺得紅寶那麼可憎了。 史密忽然問一個比較特別問題:「請問,你倆如何結識?」 紅寶口啞。 她剛想說:「朋友介紹」,卻聽得午牛輕輕答:「在女皇公園門口,一個春日清晨,我坐在長凳吃早餐,我記得我正在抱怨香腸味如橡皮,她忽然出現,我的目光被她倩影吸引,她的臉像在朝陽下的一朵梔子花,我張大嘴看得發愣,這時,一隻蜜蜂飛到她身邊打轉,她受驚伸手去拂,壞了,每逢發狠針她手指,她痛得哼苦,蹲下身子,我同自己說:喂,阿牛,你還等什麼?我走近冒昧握住她指尖,小心把蜂刺扯出,手指紅腫,針鉤還在內裡,我替她吸出……是那樣認識——」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,直至細不可聞。 各人都覺盪氣迴腸。 布朗女士先咳嗽一聲,「多麼動人。」但,為什麼語氣有點淒酸。 午牛強笑,「後來,發覺生活就是生活。」 這個藍領青年口吻像詩人,他不應如此敏感。 這當然是午牛認識瑪瑙的經過。 說出來,心裡似舒服一點。 史密說:「布朗,首次訪問到此為止。」 奇是奇在布朗並無異議,兩人一起站起告辭。 他們出了門,大牛與紅寶齊齊鬆口氣。 兩人又冷漠起來。 紅寶咕噥:「『被蜜蜂針到』,虧你想得出。」 午牛不出聲,準備上班。 他該刹那決定,以後不再與甄紅寶鬥氣,好男不與女鬥,他應該忍聲吞氣,不作任何表示,捱完這一年同居生活,過得海便是神仙。 她偷窺他淋浴,以後記得鎖好門,怎可裸體在陌生女人面前走來走去,那多像流氓痞子。 午牛出門工作。 那邊,兩個移民局調查員在車廂密斟—— 「我倆有十年經驗,照說,一進門便嗅出真假。」 「這一對呢。」 「如果假結婚如此旖旎,那就不必真結婚。」 「這一對真正相愛。」 「那男青年好不英俊。」 「他妻子也漂亮,只是化妝濃得驚人。」 「許是工作需要。」 「什麼樣的工作?」 「我們不是勞工處,總之,人人都有賬單要付,什麼都得做。」 「也許,那丈夫得到藍卡之後,可以領取正式工資,妻子或有多些選擇。」 「還有兩次調查機會。」 「希望這一對是真的,先予居留證吧。」 最忙是棗泥,她與紅寶通話,知道調查員已經蒞臨,關心地問:「他們可滿意?」 「好像沒有疑問。」 「大牛可在家?」 「他出去了。」 「去何處?」 「我不是他妻子,我沒問,問了他也不會說。」 奇怪,如此態度,竟然瞞得過調查員。 放下電話,棗泥找到一個熟人:「托你做一件事。」 「阿姐,請說。」 棗泥說出地址姓名,「跟住他,看每日他到何處活動。」 她把午牛照片傳真過去。 對方笑,「阿姐,你怎麼了,愛上一個不忠實的小子!」 「廢話,這是我兄弟,我就是怕他被你這種壞人誘拐去殺人越貨。」 「阿姐。」那人啼笑皆非,「我殺人,我越貨?公道一點。」 「有消息立刻向我報告。」 「得令,不過——」 「你吞吞吐吐幹什麼?」 「阿姐,男人,要多少有多少,再漂亮的都不難,我給你介紹。」 「放屁。」 那邊,在學校,午牛做砌磚測驗:一幢彎牆,作為門檻裝飾,同學們都被難倒,大牛卻先起草圖,在電腦上計算每塊磚應用弧度,在最短時間完成工作,手作精細。 一個中老年工匠模樣陌生人一直站在測驗場地注視他工作。 導師走近評分,一見磚塊作品字型設計,立刻微笑。 那陌生人與導師說了幾句。 他走近,「你叫午牛?」 午牛點頭。 他交出一張名片,「我經營這間加華建造已有二十二年,現時聘請員工,有時間請來一談。」 大牛連忙道謝。 從學堂出來,他飛快趕往精次家。 一日不見,如隔三秋。 他知道不予預約亂闖女子閨房有一定危險,也許,她正招呼別的客人。 管不得了。 傭人一開門他便一路奔一路叫:「勝利,勝利。」 找到地庫,看到她站在高梯上,仰起頭用小掃子在天花板漆圖案。 這個美麗的女人,心卻不定,必需要找些事亂忙。 她看到了他,好不驚喜。 午牛走近,忽然伸出腳踢向梯子,那座鋼梯往後傾斜,精次驚呼一聲,自八尺高摔下。 可是午牛手足敏捷準確,走近一點,將不偏不倚落在他懷中的精次抱住,精次忍不住咕咕笑,雙臂摟緊午牛。 午牛把臉埋進她香肩深深嗅她氣息。 他抱著她三步作兩撥跳上樓,眼看要走完樓梯,忽然腳底一絆,滑跤,又滾下地庫。 緊急中他連忙用兩臂兩腿護住精次,他背肌厚,地毯也不薄,那樣咚咚咚滾到樓下,他忍不住大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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