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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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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什麼叫她如此動氣,似有邪魔附身。 她知道答案。 因為有一次,她親眼目睹一個穿紅色小背心半裸胸豔女依偎在丈夫身邊賣弄風月,那次,是損友在會所為他慶祝五十大壽。 她淚盈於睫整晚鎖在房內。 那邊,王同學駕駛小小偉士牌機車在繁忙車流裡左穿右插,用最快時間回到宿舍。 房門外則著眾女生給他的佈告,一些連信封也沒有,乾脆一個唇印,一個簽名。 他統統摘下,開門進屋,把字條扔到廢紙箱。 那晚,他如此寫日誌。 「終於見到周家上下。 「周太太明顯患憂鬱症,小女兒周昵,多好聽名字,可見周氏不是沒有文化,昵,是親近的意思,這少女功課一塌糊塗,上課不知做什麼白日夢。 「但她母親似有不可告人理由硬逼她用功,其實到網上找一找,代做家課以及學生文憑唾手可得,犯不著煩惱。 「我面孔擋了一記耳光,不多寫了。 「縱然有煩惱,周宅豐衣足食,叫人羡慕。 「春天在他們家的陽光草地裡特別像春天。 「家中佈置雅潔,叫人舒服,不像暴發戶。 「但是王抑揚,你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,為什麼要走入周宅。」 經過這一天,他也累了,和衣在小床睡著。 星期三,他上門補習。 學生已在等他,看到他還一鞠躬,「老師好。」 王抑揚點點頭。 周昵出示家課,「這,這,這,想破腦袋,也不知發生何事。」 「一步步來。」 她藕一般手臂擱桌子苦算,偶爾抬頭,籲口氣,再寫。 老師又給暗示,「這一題,寫三次。」 保母拿冰淇淋放桌上,周昵把兩杯全撥到自己面前,大口享用。 如果不是要替她補習,而且必須在短期見功,周昵也是一個可愛少女。 該天,當然又超時。 少女開始郁動身體。 「坐好。」 這時,王抑揚忽然聽見不遠之處傳來銀鈴般輕輕笑聲。 周昵咕噥:「討厭啊,又練琴。」 在少女口中,世事均十分討厭。 「她與她同學共三把琴,嘰嘰咕咕,吵得人頭昏腦脹。」 室樂團應該有四把琴,啊,莫非是大中小提琴三重奏。 果然,調好弦,樂章一開始,他便認出是聖桑的大提琴A minor協奏曲,雖然大提琴低沉音色被淒美小提琴搶走,仍然聽得到它的嗚咽。 王抑揚側耳細聽。 保母卻輕輕掩上門。 王老師藉故洗手,走出走廊,看到偏廳裡家具已搬到一邊,當中坐三個穿白裙少女,正在凝神練琴。她們之中又以彈大提琴的最秀美,不施脂粉,清麗脫俗,大提琴面積比她身體大兩倍,但她像馴獸師,讓琴乖乖聽她指示,靠在腿上,自由支使。 他看得呆了,她們像三個小仙子。 再回到課室,已經心不在焉。 他心中說:王抑揚你有備而來── 他聽得周昵問:「為什麼在這裡……」 不羈的心又回轉。 奇怪,仙子般少女一向不是他那杯茶,淘氣頑皮的女孩更叫他敬而遠之。 周太太進來,「請到餐廳用點心。」 他肚子也委實有點餓。 周昵想跟去,又不敢。 王老師示意她一起。 誰知周太太瞪女兒一眼,「你坐下,寫功課。」 到了餐廳,發覺今日下午點心是一塊小小牛腰肉伴蘆筍,他大快朵頤。 抹抹嘴,喝口咖啡,才想站起,忽然有人進來,啊是那個彈大提琴小仙子,近看,她的臉只有巴掌大小,弱不禁風。 兩個年輕人對視半晌。 她斟杯水,喝一口,輕輕問:「請問你是誰?」 「我叫王抑揚,替周昵補習。」 她緩緩坐下,「啊,我是小寶姐姐,我叫周昭。」 「你手上還拿著琴弓。」 她忽然這樣說:「弓在人在。」 那枝弓足可做武器。 王抑揚忍不住說:「很少女生彈大提琴。」 「是呀,」周昭微笑,「像一件家具,大不可當,琴盒底有輪子,抱著走,出門最不方便,上車下車不知怎樣搬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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