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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五


  高性能跑車一支箭似撲向目的地。

  她站在露臺等他。

  看見他的車,她招招手,他鬆口氣。

  屋子寬敞舒適,裝修並不豪華,燈光柔和,以簡約為主,只得主要傢俱,她微笑地請他坐下。

  他看到她戴著他送的耳環。

  「對不起,這麼急把你叫來。」

  「不用客氣。」

  「忽然之間,想與你聊天。」

  「我明白。」

  他脫下外套鞋子,看見銀冰桶裡的香檳,取出,輕巧地開瓶,斟到杯子裡。

  他舉杯,「快樂。」一飲而盡。

  她點點頭。

  他走到露臺前看,「太陽快要升起。」

  她站在他身後。

  他轉過頭去,看到一雙比任何時間都明亮的眼睛,一個多月不見,她似比從前瘦削,身型更加嬌怯。

  她輕輕說:「我的名字,叫朱品莊。」

  「好名字。」

  「抱歉開頭沒有告訴你。」

  「不要緊。」

  「我——」

  他不讓她說下去,輕輕握住她的肩膀,叫她看遠處,這時,橘黃金光忽然綻現,照亮了整個天空與海洋,呵,太陽升起來了,一團烈火緩緩展示豔光。

  他輕輕說:「如此瑰麗天然景色天天免費施予我們欣賞,又有幾個人會抬起頭來加以青睞。」

  她點頭,「說得真好。」

  他倆回到客廳,他終於問她:「有重要的事同我說?」

  她欲語還休。

  他猜想:「可是要結婚了?」

  她低頭不語。

  「以後,可能不再方便見我?」

  她忽然微笑,「你真聰明。」

  他深深惆悵,她將來的世界裡,容不下他這種人。

  「對方家勢很好吧。」

  她不出聲。

  「對不起,我說多了。」

  「這也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。」

  他一顆心沉下去,但在人客面前,又不方便表露情緒。

  他牽牽嘴角,似他這般按時收費的遊伴,居然自作多情,多麼可笑。

  「謝謝你給我許多好時光。」

  他欠欠身。

  「跳個舞?」

  他輕輕把她擁在懷裡,在晨光裡起舞。

  她問:「你會想念我?」

  「直到我七十歲。」他輕吻她額頭。

  她笑了。

  他記得他們一共喝了三瓶香檳,那次告別之後,他再也沒有接過她的電話。然而每個月初,他都問秘書:「有找我嗎?」

  秘書搖搖頭,「也許,已經離開了本市移民到別的地方,又可能改變心意,光顧別人。」

  他緘默。

  「客人來,客人去,不必放在心上。」

  是,照說,應當如此。

  「丁小姐找你,她到巴哈馬潛水,邀你作伴。」

  「我想休息一陣子。」

  「少爺,你很累?多喝兩杯咖啡提提神。」

  「我不是機器。」

  「別發牢騷了,當心折福。」

  他探身過去,「你不喜歡我。」

  秘書啼笑皆非。

  走到街上,他架上墨鏡,臉色沉了下來。

  他駕車在路上飛馳,拿不定主意,幾次三番駛到她家附近去,可是,又折返市區。

  維於,在一個傍晚,他無論如何忍不住,到昭月路一號去按鈴。

  屋內有音樂聲嘻笑聲,很明顯,裡邊有舞會。

  女傭人來開門。

  他說:「我找朱小姐。」

  女傭愕然,「我們不姓朱。」

  他怔住。

  「誰?」主人出來了。

  是一個中年太太,見一英俊男子站在門口,不由得問個究竟。

  「我找朱品莊小姐。」

  「品莊到美國治病去了,你不知道?」

  這句話好比晴天霹靂,他睜大了眼睛。

  「品莊患癌,一年來不住奮鬥,現在已進人最後階段。」

  他呆呆站在門口。

  「我是她阿姨,對,貴姓?請進來喝杯酒。」

  「你有無她的地址?」

  「有是有,你好意我們心煩,可是,她說得很清楚,不想在這種時候見任何人,你為她祈禱吧。」

  他低下頭,心緒大亂。

  「你是有心人,品莊有你這種朋友我亦覺安慰,可恨她未婚夫,知她罹病立刻藉故失蹤,令人惱怒。」

  他轉頭離去。

  這解釋了一切。

  粗心大意的他竟以為她要結婚。

  他靜靜駕車返市區,到酒吧買醉。

  酒保認識他,意外地說:「咦,你也會失控?」

  「我也是人。」

  酒保挪揄:「什麼事,不會是失戀吧。」

  「正是。」

  對方不置信,「你會愛人?」

  真是,連他自己都猜想不到。

  「你話真多,拿整瓶伏特加來。」

  那夜他醉得一塌糊塗,把車停在山頂,鎖上門,睡著。

  清晨,員警敲他車窗,「醒醒,醒醒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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