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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


  正在夢中自怨自艾,自憐自歎,阿萍使勁地推我,「太太,太太,醒醒,安兒出事了。」

  我頓時嚇得魂不附體,跳起來,「發生什麼事?嗯?她怎麼了?」

  「學校打電話來,說她與同學打架,在校長室內又哭又鬧,太太,他們叫你馬上去一趟。」

  「好好好,你管我準備車子。」

  「太太,司機與車子都被先生叫到『那邊』去了。」阿萍據實報告。

  我心一陣刺痛,「好,好。」那麼現實。

  是他的錢,是他的車,他要怎麼用,給誰用,由得他,我無話可說。

  我匆匆換好一了衣裳,叫街車趕到學校,由校役帶我到校長室。

  一進門,看到情形,我不由得嚇得呆住。

  不是安兒,安兒完整無缺,而是另一個女孩子。她頭髮淩亂,校服裙子撕破,臉上全是手指甲抓痕,手中拿著副跌碎的眼鏡,正在哭泣。

  而安兒卻毫無懼色,洋洋得意地蔑視對方。

  我記起來,這女孩子不就是辜玲玲的女兒冷家清嗎?

  我驚呼,「怎麼會這樣?」

  校長站起來,板著一張臉:「史太太,史安兒在操場上一見到冷家清就上去揍她,冷家清跌在地上,她還踢她,我們通知雙方家長,但是冷太太出外拍戲未運,我們打算報警帶冷家清去驗傷,你有什麼話說?」

  我瞪目不知所措。

  安兒自牙齒縫內進出來:「打死她,打死這賤人的一家!」

  校長揮揮雙手,忍無可忍地喝道:「史太太,如果你不能解釋這件事,我們決定開除史安兒。」

  我連忙說。「千萬不要報警,我願意送冷家清到醫院,求你聽我說幾句話——」

  「自然有校工會送冷家清到醫院。」校長一張臉像鐵板似,「用不到你。」這時候校工進來,冷家清跟他出去。

  可憐,手腕、膝蓋全部摔破,我不忍,轉過頭來罵安兒,「你瘋了,你打人!」

  安兒嚷:「我為媽媽報仇,媽媽反而罵我?」

  我一時濁氣上湧,伸手「刷」的給她一巴掌。安兒先是一怔,隨即掩著臉,大聲哭泣。

  校長制止,「史太太,」她厭惡地說:「平時不教導孩子,現在又當眾打她,你不是一個好母親。」

  我聽了這樣的指責,頓時道:「校長,我有話說。」我轉頭跟安兒講:「你到外頭等我。」

  安兒出去,掩上校長室門,我從頭到尾,很平靜地將辜玲玲一家與我們的瓜葛說個清楚,來龍去脈一字不漏。

  「……校長,我不介意你開除安兒,只是我希望你明白她身受的壓力,她也身不由己,平時相信校長也曉得她是個好學生,成績一向不錯。」

  校長的老臉漸漸放鬆,她不知說什麼好,以一聲長歎代替。

  我站起來,「我們先走一步,校長。我沒有要求你的原諒,我只希望得到你的理解。」

  她沉吟,「史太太,安兒明天可以來上課。」

  我放下一顆心,「校長,我想我會替安兒辦轉校手續,既然發生這樣的事,我不想她學校生活有陰影,如果校長願意幫忙的話,請替我們寫一封推薦信。」

  校長轉為非常同情。

  「史太太,我願意推薦安兒到本校的姐妹學校就讀。」

  「謝謝校長。」

  「明天請安兒來上課,告訴她不會見到冷家清,冷家清起碼要放三天假。」

  「是,校長,關於安兒……我會向她解釋,這一切,……不是什麼人的錯。」

  校長又歎一口氣,滿臉的同情。

  我說:「我走了。」

  安兒坐在校長室門口,我心痛地撫摸她的臉。

  她說:「媽媽,我替你添這麼多麻煩。」

  我喃喃道:「不怕,安兒,我們不怕,我們很堅強,一切都可以應付得來。」

  「媽媽,你怎麼變得這樣勇敢?」她抬起頭來。

  我苦笑,「媽媽打了你,痛不痛?」

  她微笑,「不痛。」

  回到家,我筋疲力盡地向安兒解釋,這不關冷家清的事。

  安兒似乎有點明白,像她那樣年紀的孩子,事事似懂非懂,很難說。

  傍晚,史涓生的電話到了。

  我知道他找我為什麼。那女人一定吐盡苦水。

  取過電話我就冷冷的先發制人:「是的,我們的女兒揍了她的女兒。史涓生,你聽著:史安兒姓史,有你一半血液,冷家清與你絲毫沒有關係,你若說一句叫我聽不順耳的話,我帶了兩個孩子走得無影無蹤,你別藉故行兇!」

  他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
  「要報警是不是?去報呀,你縱恿她抓你的女兒去坐牢呀!」我狀欲潑婦,一口咬實涓生不放。

  「……」

  安兒在一旁將頭靠在我肩膀上,雙眼中全是感激。

  涓生在那邊終於歎口氣,「你知道冷家的孩子也是無辜的。」

  我說:「她再無辜,輪不到你出來替她說話,一切都是你引起的,安兒為這件事要轉校。」

  「我也知道安兒心裡不舒服——」

  「你已經不要這個家了,我們好,不用你稱讚,我們淪落,亦不用你哀歎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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