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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九


  可勤二話不說:「我馬上來接你,你穿夠衣服沒有?這是我一生所經歷過最冷的冬季。」

  本才落了單,孤清地站在人家家門口,呆呆地等救兵。

  越站越凍,足手指都有點麻痹,鼻子冰冷,她想哭,卻不甘心。

  王振波根本不理會她去了何處,再也沒有出來看過她。

  本才又急又氣,是他叫她來,現在又把她關在門外。

  幸虧可勤的車子隨即駛至。

  「本才,快上車,這是怎麼一回事,你幹嗎站在王家門口,為何不按鈴?」

  跳上車,可勤把自己的手套脫下交給本才戴上,本才方覺得暖意。

  「快走。」本才都不願多說。

  可勤看她一眼,把車駛進市區。

  「去什麼地方?」

  「想喝酒。」

  可勤說:「我不反對,可是你身體狀況……」

  「可以應付,放心。」

  可勤說:「我從前總以為像你那樣的天才處理俗世的事必定會得不落俗套。」

  本才給她接上去:「不過漸漸發覺天才還不如蠢才機靈。」

  「對,這兩封信由紐約寄出,在出版社壓了已有兩個星期。」

  「多半是讀者信。」

  「那更應立刻處理。」

  本才學著可勤的口吻:「讀者才是我們的老闆。」

  到了相熟的酒館,本才坐下,叫了六杯苦艾酒,一字排開,先幹掉兩杯。

  情緒略為穩定,取過信件一看,「嗯,是辜更鹹博物館寄來。」

  可勤心嚮往之,「法蘭萊懷特設計的辜更鹹博物館。」

  信紙抽出攤平,本才讀過,一聲不響,折好又放回信封。

  「說什麼?」

  「邀請我去開畫展。」

  「那很好呀,真替你高興。」可勤雀躍。

  本才微笑,「三年前已經來叫過我。」

  「你竟沒答應?這種機會千載難逢。」

  「任何事情都得有所付出,不划算。」

  可勤大奇,「你怕什麼?」

  「怕我其實不是天才,曝光過度,自討苦吃。」

  本才喝下第三杯酒。

  「好了好了,別再喝了。」

  「我已經痊癒,除出一背脊的傷疤,沒事人一樣。」

  可勤一點辦法也沒有,徒呼荷荷。

  她一抬頭,不禁笑了,救星來啦,「看是誰?」

  向她們走近的正是劉執成。

  本才詫異,「可勤,是你叫他來?」

  劉執成坐下,一聲不響,看看桌子上空杯,也叫了六杯苦艾酒,酒上來,他學本才那樣,幹盡三杯。

  本才不禁勸道:「喝那麼多那麼急做甚……」

  劉執成笑了。

  本才這時不好意思不放下酒杯。

  她說:「哎呀,你的頭髮鬍鬚都清理了,這叫洗心革面,為著什麼?」

  劉執成笑笑,「談生意比較方便。」

  可勤真是個正經人,「這種地方不宜久留,我們還是快走吧。」

  本才說:「可勤開車,可勤沒喝酒。」

  可勤嘀咕:「真不明白為什麼一叫就六杯酒,表示什麼呢?」

  本才答:「豪氣。」

  可勤嗤笑出來。

  劉執成陪她坐在後座,她把沉重的頭靠在他肩膊上。

  這個鐵膽忠心的好人要到這個時候才真正感動她。

  本才默默到了家。

  可勤叮囑她:「早點休息。」

  「你們呢?」

  「回公司趕功課。」

  「有工作真好。」

  劉執成:「本才,要是你願意到敝公司來上班,我馬上替你裝修辦公室。」

  這樣的話自然中聽。

  本才進屋,甫坐下,忽然想起還有話說。

  辜更鹹那邊,得請劉執成代為婉拒才是。她出門追上去。

  到停車場一看,不見人,心裡想:只得呆會補個電話,可是剛轉頭,就看見劉執成與殷可勤自轉角處走出來,本才想迎上去。

  本才忽然凝住,她隨即躲到大石柱後邊去。

  本才看到劉執成緊緊的拉住殷可勤的手,朝吉普車走過去。

  拉手本屬平常事,但是也分很多種,看他們的姿勢,立刻知道是情侶。

  本才躲得更嚴。

  他們走到車前,忽然緊緊擁抱,隨即分開上車。

  可勤瀟灑地把車駛走。

  本才嗒然低下頭。是她撮合了他們二人。

  這兩個人在同一間寫字樓工作已經好幾年,相敬如賓本無他想,直到楊本才把他們拉在一起。

  看,誰也沒有等誰一輩子。

  本才沉默了。

  她緩緩走回家,關上門,倒在床上。

  終於求仁得仁,完全寂寞了。

  屋內靜得掉一根針都聽得見。

  大難過後,必有落寞,現在,又該做什麼才好。

  電話鈴刺耳地響起來。

  去同這個人談幾句也好,無論是誰,不論說些什麼不著邊際的話,都能解悶。真沒想到他會是馬柏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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